她顺着路,凭记忆走了一段,只遇到一个年老的流浪汉,在巷子角落里苟延残喘。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巷子两边到处都是流浪儿们落下来的东西——破衣服,保暖用的报纸之类。
风一吹,到处飞扬。
她凭记忆往自己被抓时带到的巷子去。路上遇到三四个制服人在巡查,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最后一队,错身而过后突然叫停她:“别在这边跑。慈堂那里好些。”
到底还是好心的。不过能力有限罢了。下城区的事不是几个人可以改变。
胡小陌含糊地点头应声,等他们走远了,才又继续向前,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才发现那里也没有人在。那里也没有任何痕迹,地上很乱,很脏,可她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正想离开,突然看到角落的垃圾边上有几滴血迹。
她停下步子,叫了一声“张三?”巷子中一片寂静,并没有得到回答。她回头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想了想,走过去一把掀开了角落的垃圾堆。
下面赫然躺着张三。他满脸都是血,但并没有失去神智,眼睛还睁着,大概是受惊,突然抬眸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感情,在血色的印衬下分外惊悚。
胡小陌居高临下看着他。
现在的张三,没有半点反抗能力,看他的伤势,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不理会,默默走开,不用多久,他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了。
而张三看她的表情,分明带着防备,大概不知道从哪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已经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自己的妹妹了。而两个人在上层分别的最后一面,他不知道依靠着什么做为判断标准,已经得到肯定的答案。只是事到临头,他只能先顾一头。
所以他现在才会听到胡小陌的声音之后,选择不出声。
此时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他微微向后缩了缩身,大概是想着,如果胡小陌出手,自己还可以做最后的挣扎。
但胡小陌过了良久之后,却半蹲下来,把之前慈堂给她的消炎药塞到他嘴里。“干咽能咽吗?”这里没有水。
他没有回答,稚嫩的喉结上下蠕动,大概是咽下去了。眼神仍然警惕。
“我去找消毒的东西和药。你不要动。”胡小陌把垃圾重新盖回他身上,又停下来拉着袖子把地上的血擦干,免得治安队会搜查过来,或者别人会发现他。
回到慈堂前,她在地上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在手臂上划了一道。要是以前,她可做不出来。可现在,做完之后才有些怔怔的。突然意识到,短短这些时间,自己改变了不少。
如果时间能倒流,看到过去的自己,一定会觉得是个天真幼稚的可怕吧,就好像长在温室里的花朵,不知道风雨是什么样子,只以为自己眼前不能完成的工作,就是人生在世最大的痛苦。
跟小孩交待完之后,她便在喷泉边坐下。小孩颠颠地跑到慈堂去,跟工作人员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指给他们看。但工作人员还是亲自过来查看了一下,问她是怎么伤的。
“凡是受伤的人,都得要上报治安队。”一律会被视做参与了昨天夜里的聚众斗殴,立刻被送走,甚至没有审判与调查,直接判为流放。
工作人员很无奈 “你们不搞这些事,也就不会这样了。”并不觉得这种不公有什么错。
又嘀咕“新措施马上要下来,希望到时候下城区环境能好些。”
小孩问“什么新措施?”
工作人员嘀咕了一句什么,没有回答他。低头看清楚胡小陌真的是擦伤,这才肯把一小药给小孩拿过来,他自己有工作要忙,没时间亲自给人上药。
胡小陌和小孩拿了药,就离开了广场。虽然这些有点少,但已经是她能力范围能得到最好的了。上层的钱就算取出来,要买药也得去诊所,别人一看就知道她和张三的来历,一定会上报的。
两个人回去,替张三稍微清理了一下伤口,他伤的并不太致命,但在腰腹部,很容易感染重要器官,再加上伤口撕裂,根本不敢随便乱动。要做缝合根本没有条件,只能洗干净后先用纱布包起来。
之后小孩带着胡小陌去臭河边上找了些草药。
那些看上去像野草一样的东西,小孩说治伤很好用“缝针会有蜈蚣一样的伤痕。这个就不会,只有一道。长得好都不显的。我发现的。”
“你怎么发现?”
“有流浪狗打完架来找这个。我跟着狗来的。”小孩努力证明自己不是胡说“我自己也用过。”拉开前襟给胡小陌看,他身上皮贴着骨头,完美地勾勒出了肋骨的形状,在胸口的位置有一道肉红色微微凸起的伤痕。细,但长,并且蜿蜒。当时一定是非常吓人的。但是他没有死。
胡小陌把这些野草起来,问他“你没有父母?”
他摇头。他觉得自己生来就在这条街上讨生活。以前在他还婴儿的时候,大概有什么照顾过他,但那时候他还太小了,等他记事的时候,身边谁也没有。靠本能在街上捡吃的。跟在大孩子身后混。
胡小陌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也摇头。
“那别人怎么叫你。”
“你、喂、小老头”他抬了抬眉头,额头上松驰的皮肤叠成的抬头纹,叫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年龄很大了。即老,又小。诡异得可怕。
两个人回去,张三已经睡着了。
他一夜没有睡,之后一直处在警惕之中。根本不可能好好休息,再加上流了很多血,能支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依靠这些草药,张三的伤口到没有恶化。但还是发了几天烧。因为怕被治安队的人发现,三个人转移到了更偏远的地方。也遇到了很多其它的流浪儿。
有几个跑过来问张三“你身上没抢走的那些钱,谁捡走了。”
张三骂“艹你妈”一副火气很大的样子。
对方回骂他“又不是我抢你的钱,自己得了钱没本事护,骂谁?”
其它的人也都跟着起哄。说张三是个窝囊废,有财运,却没福享。又说如果这钱是自己的,一定会怎么怎么做,这样钱和自己就万无一失了。一个比一个说得牛。
还有人起哄“你妹早该送去十八街了。人家抓住她你就真给钱。你脑壳子怕不好,女的嘛迟早都是要去卖的。有没有手有差?”
但这些人虽然跟他对骂起来,却没有一个愿意主动动手的。毕竟是严打的时候,过得再艰难谁也不想死。
有人还要挟起张三来“牛什么,马上就可以举报你。送你去享福。”
张三冷笑“好啊,举报嘛,大家一起去。一个也别跑。”
其它人不干“我们昨天可没打架杀人。”
张三讥讽:“我说你们都有。你怕还真有人闲得坏,来还你们清白?”
这下谁也不说话了。
流浪儿被抓走了不少,有些身上的伤根本也不是昨天晚上弄的。但就算有人做证也没用,治安队那边说是他们是沆瀣一气相互勾结。
上头抓得紧。下面宁肯抓错,不肯放过,怕会归罪到自己头上,总归都只是些无足轻重的人,也没有谁会帮他们喊个冤。
三个人找了地方,虽然地段不好,正在风口上,到底也算太平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为了防止被发现,三四天胡小陌和小孩才上去吃点东西,帮张三带的时候,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露出来,会再引事端。这样一来,每天虽然不至于饿死,可也处在虚弱之极的状态。
胡小陌算是明白了,有钱也不敢花的心情。
张三渐渐开始好转,胡小陌的脚也在好转,但谁也没再提胡小陌到底是不是本尊的事。大概两个人的恩怨也难说清。毕竟这身体的本尊先动手杀人,胡小陌说白了自是自卫。之后张三虽然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妹妹了,可到底也没有弃之不顾。再之后,胡小陌又把张三从垃圾堆翻了出来。
张三不提这件事。胡小陌也只当不知道他看出来了。
只是胡小陌出去的时候,常常能看到有穿黑大衣的人在街上找流浪儿说话,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脚上的靴子明显是官方的。
他们走后,胡小陌有去问那些被他们问话的人。
听说,他们在找人。家里丢了孩。
“看着就有钱,丢孩子怎么会丢到下城区来?”被问的人觉得好笑。
胡小陌向那些人看过去,在他们回头的瞬间,立刻扭头假装没事,离开了街道。
等张三基本能自由活动的时候,下城区到处都贴满了告示,说要进行什么改造。以后月底开始,不许任何人在街上露宿了,如果被抓见,直接流放。
流浪的人群里炸开了锅,他们这些人不是年纪太小,找不到事做,就是年纪太大生活都无法自理。不在街上,要去哪里?要是自己有家,还会在街上吗?
后来又有人说,是哪里要建新工厂了,上头下了命令,那边工厂童工也必须收。不许挑拣。要把下城区这些流浪的人,全安排去做事。
小孩每天跑出去打听消息。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辛苦是辛苦,但有地方工作,就意味着有地方睡觉,有地方吃饭。工钱有没有,很多人根本不怎么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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