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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宴 (Doings)


  这对他而言,或许是比梵音物语更让他感到骄傲的毕生成就。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在这个岁数帝国的事业云云,很难再让他作出巨大的尝试,但如果能让他身后事迹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非常乐意让千秋园成为最后那抹锦上添花的色彩。
  东南亚最传奇的花卉王国,年轻不会衰老的三位主理人,神秘莫测的巨大身家,春色满园,花红百日,这一切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刘阳声音艰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韩良说:“千秋园的异火已然一年了,底下的亡灵可还安宁?圈在那所古代宅院里的每一寸土壤,都浸透着亡人的尸寒,发散着年轻生命的芬芳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七禅还是老样子,二十年前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不要再招惹年轻的女孩,可他不听我的,为了早一天达成那个虚妄的结果,走到今天这一步,谁说不是上苍的报应?”
  刘阳五指紧紧撑在扶梯上,指背发力,青筋暴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祝秋宴会一再地妥协让步,原来韩良早就知道千秋园下埋葬着什么!
  “你们靠亡人生花种,靠活人给给养,用鲜血作水分,这是逆天而行。”
  “你为什么会知道?”
  韩良说:“你不要怪他,不是他告诉我的。我天生可以通.灵,能看到那些凡人看不到的东西,肮脏的,干净的,黑的白的,都能看到。包括你早上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种子,是薰衣草吧?”
  通.灵?刘阳觉得难以置信,节节往下退,脸色煞白,额发间暴汗不止。
  韩良知道,韩良一直知道,祝秋宴也知道他知道,那么嘎色呢?
  该死的,难道嘎色也知道?
  他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就听到楼下有响动传来。他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见实验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两道身影正朝外跑去。
  刘阳猛一拍大腿,糟糕,不会都听见了吧?
  他赶紧翻出手机给祝秋宴打电话,对方不知在搞什么,始终没有接听。
  他急得原地打转,一直骂脏话,连续打了几个都没有接之后,他对后面跟下来的韩良说:“你先回酒店吧,晚上七禅到了我们再谈。”
  他作势往外跑,韩良喊住他:“那是谁?”
  刘阳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是谁,还能是谁?是会让祝秋宴发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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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提到的虎耳草药剂,这里改成幽灵兰花。
  不要问我为什么,问就是度娘的锅,说好虎耳草是罕见花卉呢?为什么今天重新度了一下,这玩意居然遍地都是。
  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故事快结束了,大概月底吧。


第63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过了,情绪应该到位了。
  同一时间, 祝秋宴正在一间手工工艺作坊的天井下懒洋洋地晒太阳。
  作坊的老师傅早年同他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多年以来虽不常见面, 但心里都珍惜对方, 因此数十年白驹过隙, 任凭祝秋宴身边的人际关系换了一波又一波, 这位老师傅却一直没有切断音讯。
  这对他而言称不上什么好事。刘阳和招晴都曾劝他与师傅断掉往来,交浅言深,唯恐叫对方识破他们并非普通人的秘密,惹来不必要的祸患, 然而多年过去老师傅行将就木, 仍旧对他们的过往三缄其口, 从不向外人提起只字片语。
  每每祝秋宴来店里,都是他亲自接待, 便是不能下床的时候,也让徒弟好生招待他。他来得匆忙, 活计又赶时间, 老师傅一句话没说, 吩咐徒弟立刻停下手里的活, 全都去帮他的忙。
  祝秋宴感激涕零, 陪老师傅坐在天井下看大水缸里互相嬉戏的两尾鲤鱼,一尾黑鳍,一尾红眼,水中游曳, 相映成趣。
  老师傅慨然道:“最近我时常梦见你三姐,看来我快要去找她了。”
  祝秋宴说:“三哥身体还很健朗,三姐一定不想你这么早就去陪她。再说这间作坊没了你怎么行?徒弟们有能顶事的吗?”
  老师傅年轻的时候就与祝秋宴相识,几十年过去了,交情还跟以前似的,对着一个垂垂老矣的白头翁,他仍会亲昵地叫他三哥,叫嫂子三姐。
  其间深情厚谊,令老人家每次追忆过往,都忍不住垂泪。
  “不行了,这一代人不爱手工活计了,我的手艺怕是要断了。等我走了,你帮我把个关,如果还有愿意做这门手艺的孩子,你就把作坊改到他名下,整理整理,别给年轻孩子留下一笔糊涂账。不愿意留下的也不必勉强,让他们自己去谋前程。”
  祝秋宴对上老朋友期许的目光,想要宽慰些什么,临到开口顿了一下,答应下来。
  “原来想着这几天要找你见一面,没想到今天你就来了。怎么突然想要在牌匾上刻字?是不是等到她了?”
  祝秋宴撑着双臂遥遥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眉宇间悠然,一派甘之如饴的模样。
  老朋友见状,很是为他开怀。千秋园的每一张书案,每一座插屏,每一间屋子的雕梁画栋,都是他亲自口述,他亲笔描绘,一次又一次打磨下完成的。
  他亲眼见证了这个男人深情不渝的一生,为之震撼,也为之恸然。
  “终于苦尽甘来了,一切都是值得的,你高兴吗?”
  祝秋宴还没说话,老师傅已然笑起来,“看你这个样子,还跟孩子一样,心里一定很高兴吧?”
  “嗯,高兴,很高兴,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快活过。三哥,虽然我跟她之间还隔着无法跨越的血海深仇,但能够与她重逢,我真的很高兴。”
  尤其当她在看到匾额上没有题字后流露出的一丝不忍,让他忽然看到和解的希望似的,一瞬间被巨大的喜悦俘获。
  她在他怀中哭泣,在他臂弯里睡去。
  他托举了她。
  他以为可以托举她。
  于是等不及她醒来,他就兴冲冲地跑来了作坊。他想等她再回千秋园的时候,那方匾额上“仰山堂”三个字,可以带给她一种回家的感觉。
  他拉着老朋友,满脸希冀地给他看自己的题字。
  老师傅一看,眉目微沉。
  祝秋宴浑然不觉:“怎么样?”
  他原本就写的一手好字,随着阅历与视野的加深,更是形成独一无二的风骨。老朋友不止一次见过,说是笔锋遒劲有力,走势行云流水都太片面了,骨气洞达,灵慧天成,才是他妙不可言的地方。
  可面前的“仰山堂”三字,大概是为了模仿谢融的笔迹与风格,一气呵成之余,却少了一点逸群之色。
  老师傅不想让他扫兴,认真地点评了几句。祝秋宴看着酷似谢融的字,心中升起无限欢喜。
  半下午的时候,他也加入徒弟们一起刻字。他有内力,当个帮手游刃有余,及至夕阳西下,终于完工。
  祝秋宴弯下腰,轻轻吹了口气,匾额上零散的木碎与漆片登时如云雾消散,露出真身,“仰山堂”三个金粉装点的大字,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
  徒弟们帮忙包装好,他迫不及待地回去,临走前重重握了下老师傅的手。
  “三哥,谢谢你。”
  老师傅反过来拍拍他的手背:“三哥也很感谢你多年以来风雨同舟,不离不弃。七禅,让自己幸福起来,三哥也就死而无憾了。”
  祝秋宴驻足,回头看向躺在藤椅里望着他的三哥。
  这一刻他忽而发现三哥脸上已经满是皱纹,蜡黄的脸,下垂的眼角,浑浊的眼球,这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什么。
  他想跟三哥再说会话,可心里却惦记着舒意,一时踟蹰不定。
  这时三哥挥挥手,笑道:“去吧,三哥还有些日子,等你心愿达成,回头再来看我。”
  徒弟们脑袋挤在一起,纷纷目送年轻的男人离去。
  他们也说不出心里的感觉,这个师父老人家的忘年交,似乎不只是忘年交这么简单。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可他为什么还这么年轻?
  孩子们探究地看向老师傅,老师傅把眼睛一闭,喃喃道:“七禅,来生再见了。”
  —
  祝秋宴登上船的时候,心头蓦然咯噔了一下。他回首看向东岸,伴着汽笛声的远去,古老的作坊依稀只剩下光阴里一抔尘泥。
  三哥也要离开他了吗?
  祝秋宴揉了下眼睛,抱紧怀里的匾额。
  回到千秋园,他搬来梯子把牌匾挂上去。远远看到刘阳像个八脚蛤蟆奔过来,他招了下手:“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有没有挂歪?”
  刘阳气得大骂:“你去哪了?手机是摆设吗?”
  “三哥身体不大好,我陪他说说话,没看到手机。先别说其他的,帮我看看。”
  刘阳随便指挥了一下,祝秋宴觉得他敷衍,让他退开几步看一看。他急得满脸大汗:“左边高一点,你见到舒意了吗?”
  “哪边高一点?”
  “左边,左边!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我刚回来,还没见到小姐,怎么了?”祝秋宴回头。
  “刚才我跟韩良说话的时候,她……”说到一半,刘阳顿住,看着从宅邸深处逆光而来的女孩,顿时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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