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一副了然模样,接过话来:“庄姨娘的事,我知晓,听说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她父亲滥赌成性,哪会为女儿的幸福着想,一心想攀高门卖女儿,偷偷递了画像,被选中后强行棒打鸳鸯,逼着她入府的,这家里出事要借银子,必然是她那个不省心的父亲又输惨了。”
江楼月摩挲茶杯:“她要借多少?”
“两万两。”
阮姨娘深吸口气:“她那个便宜爹赌起来还真是要人命,两万银子!”
江楼月蹙眉,两万两银子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对钟初煦来说,要借也不成问题。
温蕊经商多年,可谓是富得流油,拿给钟初煦的并不少,更何论他自己身居首辅高位,虽在圣上面前一直是两袖清风的做派,但私底下多多少少也会有点进账。
庄姨娘跟他借银子,竟然拒绝?
莫不是除了冷心薄情外,还是个小气抠门的?
江楼月想到阮姨娘起初提过,钟初煦送她东西,都是一件两件偶尔送送,远没有她出手大方。不过在后来也通报过,钟初煦吩咐贴身护卫送出去的东西,都是好几箱抬着的,所以小气抠门应是相对的。
难道钟初煦将能花的,全都花在府外那人身上了,这才在庄姨娘跟他开口借时,拿不出来?
这般一想,江楼月更是抓心挠肝想将外面那人揪出来,能让钟初煦这般大手笔,还以子嗣为由疏远温蕊,说不定两人早已开始谋划,毕竟云月能说出当家主母迟早要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偏生钟初煦不知是做得太隐秘,还是两人根本就甚少见面,愣是没能跟踪着亲见一回。
压下纷杂四起的念头,江楼月去了庄姨娘那儿。
一段时日未见,庄姨娘看起来清瘦不少,眼睛还有点儿红,应是方才偷偷哭过。
“我直接开门见山了,你需要银子?”江楼月坐下,见庄姨娘忐忑不安,不敢说话,便主动问道。
庄姨娘倏地抬头,巴掌小脸上大大的眼睛如同小鹿般,黑润清亮,轻轻抿唇:“是的,夫人。”
“两万两?”
庄姨娘面有哀色,弯弯秀眉轻蹙:“现在是两万五千两了。”
江楼月拿茶杯的手差点一个没拿稳:“才一宿功夫,怎的又多了五千两?莫不是那赌坊故意讹诈?”
庄姨娘艰涩答话:“父亲许是觉着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被赌坊的人押住后,又彻夜赌了一宿。”
江楼月:……
说句不客气的,她真想问问庄姨娘,这种爹,咱能不要了吗?
默了片刻,江楼月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站起身:“这银子我给你出,事不宜迟,立即动身去赌坊赎人。”
江楼月真怕庄姨娘的父亲还能更绝一点,现在都还在赌,那她真是有心无力了,毕竟银子再多,也都是温蕊挣的,虽说她能仙草灵药偿还,可这么个花法,她还是心虚啊。
坐进马车,江楼月讨好地蹭了蹭温蕊的妖灵:“我给你两根玉日仙藤,来换你的银子好不好?”
温蕊:……
简直震惊到失声,用玉日仙藤来换区区的银子?
江楼月蹭得更卖力了:“我也想给你更多,但是魂穿过来,我这妖灵能带的东西有限。”
温蕊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知不知道,玉日仙藤是极品仙草,一根难求?别说是银子这等俗物,有多少妖是愿意倾尽全力来交换的?”
在万妖山,阿叔总能拿出一堆堆的仙草给她修炼,玉日仙藤这种东西,多到她用不完,竟然这般珍贵?
江楼月一喜:“那就是答应换了?”
“你就是掏空我的家底都可以。”温蕊忍不住惊叹,不愧是来自妖族圣地,外界小妖眼里的奇珍异宝,在她眼里可能就和萝卜白菜没什么两样。
第9章 第一个情丝结
盛京城最大的赌坊——永乐庄,江楼月下了马车,阮姨娘和锦棠跟在身后,有小厮满面热情地过来牵马。
两位明艳生辉的姑娘携着香风迎过来,见来的是女子,抛着轻纱笑得更欢。来赌庄玩的多是男子,即便偶尔有女子,也是来将自家男人给劝走的,她们赌庄自然不大欢迎,虽是笑得热烈,却将路给挡严实了。
“几位是要来玩上几把,还是来寻人的?”这赌庄外头揽客的女子,是赌妓,个个都练就了火眼金睛,瞧上一眼便知是否富裕,打量下对江楼月颇为客气,耐着性子问话。
“来赎人的,庄时遇。”江楼月站在外头,听见赌庄里的喧嚣嘈杂声,还有阵阵喝彩,颇感好奇。
阿叔同她说过赌庄,一同提起的还有青楼,说这两处是极致享乐的销金窝。里头那些花样,全都同她绘声绘色讲过,但江楼月未曾亲见,忍不住将目光往里头飘。
两位赌妓一听名字,再看江楼月时更热情客气了,躬身引着人往旁的侧门走:“夫人这边请。”
庄时遇欠下的可是两万多两,来赎人自然要结清赌账,她们恨不得夹道欢迎。
从侧门进去,有小厮弯腰带路,穿过堂室,又走过一条幽静的长廊,小厮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躬身做出请的动作。
江楼月抬步跨进去,便见到两排身体精壮的打手负手而立,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个衣衫松松垮垮,蓄着撮小胡子,正躺靠在椅子上张嘴睡觉的中年男子。
这般看起来,十多位龙精猛虎的壮汉不像打手,倒像他的护卫似的。
江楼月有些无语,去瞧庄姨娘:“这就是你父亲?”
庄姨娘尴尬点点头:“是。”
就在这一问一答的功夫,从里间走出来一位四十出头的精瘦男子,一双眼格外明亮:“我是这赌坊的坊主李宿。”说完抬手指了指还在睡的庄时遇。
有打手上前推了推,庄时遇身子一抖,跳了起来:“你们做什么,欠了账连觉都不让人睡了?”
李宿没看庄时遇,邀江楼月和庄姨娘落座:“来赎他,银子可带够了?”
庄时遇这才看到落座的两人,揉了揉眼,一时喜不自胜地坐到庄姨娘身边:“秋儿赎我来了,这位是?”
“这位是府上的夫人,若非夫人愿意帮我,父亲欠下这般多赌债,我无能为力。”庄姨娘捏紧手中帕子,想到同老爷忐忑提及借银子时,被拒的尴尬和失落,偏头偷偷瞧上夫人一眼,能主动提出帮她,还亲自过来,她心头更是感激。
庄时遇忙不迭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原来是首辅府的当家主母,这气质风仪果然不同凡响。”
李宿也在打量江楼月,首辅夫人在盛京里有不少名头,作为坊主,首先能想到的,自然和银子有关,首辅夫人经商有道,可是位财神。
江楼月没有理会庄时遇,直接拿出一方锦盒,打开来,厚厚一沓银票:“两万五千两,坊主大可当面验查。”
李宿直接盖住盒子,将其收起来:“这点还是信得过的,只是……”说着去看庄时遇,“在你们来之前他又赌了两把,输掉的可不止这两万五千两,还有三千。”
“父亲,你!”庄姨娘一时气急,眼睛都红了,两万两对她来说已是难以企及的数目,这还没耽误多久,又滚雪球似得接连赌进去八千,这叫她日后如何偿还给夫人?
赌坊的规矩,还不上赌账,就是今日一根手指,明日一条胳膊,她心里虽有怨气,可再怎么说也是她父亲,既当爹又当娘拉扯她长大的,没办法见死不救。
庄时遇也自觉羞愧,冲着女儿和江楼月咧嘴苦笑两声:“我没指望她能来赎我,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准备死前好歹过足赌瘾,也算不得亏。”
江楼月蹙眉,她出门就带了这盒子银票,再多一两都没有,便去看李宿:“稍后我会安排人将剩下的三千两送过来。”
李宿转动着拇指上一块玉石扳指,挥了挥手,那些打手便将庄时遇围了起来。
庄姨娘一时紧张地捏紧帕子,不知所措。
江楼月气定神闲地喝上一口茶,只声音沉了几分:“不知坊主何意?莫不是担心我两万五千两都送来了,却要赖那三千两?”
“夫人哪里的话。”李宿摆手,“您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信得过,只不过赌坊有赌坊的规矩,账不两清,人不可放走,且按照时辰,现在该取他一根手指了。”
庄姨娘掩嘴轻呼:“好不讲理,银子都给你们送来了,怎还要取手指?”
李宿笑了笑:“赌坊没有道理,只有规矩。”
这摆明了是要搞事情啊,江楼月不惧,只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意图:“直说吧,怎样才能放人。”
李宿拱了下手:“夫人是个爽快人,三千两不算多,不过两把赌局便能赢回来,赌债抵消。”
庄时遇揪了下胡子,愤然道:“说来说去,还是逼着我赌,愈陷愈深,你休想,我是不会再赌了!”
李宿清瘦,笑起来两颊无肉,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眼睛瞧着的是江楼月:“不知夫人要不要试上一试,赢三千两其实很简单,账务两清后,人立马就放。”
他是坊主,要做的是将踏入赌坊的人榨干,不论男女,只论有没有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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