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深接过红包道:“陆老爷,那个女鬼一身红衣,青丝如瀑,长相艳媚,不知可是府上之人?”
听到这话,陆老爷一愣,那张胖脸上明显露出一抹惊惧之色,“红,红衣?”
“对,红衣女鬼,似乎还是嫁衣。”
陆老爷惨白着脸,心虚地低头,摆手道:“不认识,不认识。”
李云深双眸一眯,然后霍然一笑,“不认识就罢了,劳烦陆老爷将明日我们要布阵的消息传出去。”
“好好好。”陆老爷一叠声答应。
李云深又道:“陆老爷能带我们去看看陆夫人吗?”
“这……”陆老爷面露迟疑,“自从上次上吊那事以后啊,我夫人的神智就不大清楚了。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师傅们见了也问不出什么的。”
李云深笑道:“也不一定要用说的嘛。”
陆老爷被李云深笑的头皮发麻,赶紧闭上了嘴,然后严格遵守着“师傅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原则,在前头领路。
陆夫人作为陆宅的当家主母,却住在一座偏僻林园内。
陆老爷解释道:“我夫人的疯病越发厉害了,我只得命人将她移到了这座清幽的院子里,想着让她清净些,病也好的快些。”
说到这里,陆老爷叹息一声,突然陷入少年的回忆,“我夫人自小与我定亲,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一道长大,伉俪情深,情比金坚……”陆老爷突然脚步一顿,然后转头询问身边的管家,“夫人住哪来着?”
管家默默上前在前头领路。
陆夫人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那扇雕花木门上开了一个小洞,方方正正,只够一颗脑袋进出,每日用来送饭。
苏棠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陆夫人疯疯癫癫的声音,“她来找我们报仇了
,她来找我们报仇了,哈哈哈哈,陆得崇,你的报应也要来了,哈哈哈……”
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躲在最后面的陆老爷一脸心疼的斥责管家,“不是让你把那些易碎的花瓶器具都搬走的吗?”
管家道:“老爷,都搬了。”
“那里面砸的是什么?”
管家想了想,道:“怕是地上的白玉砖。”
苏棠禁不住感叹,唉,有钱人的快乐就是这么枯燥而乏味。
陆老爷一阵肉疼窒息,一副恨不能将地上的白玉砖也一起撬走的样子。
果然是青梅竹马,伉俪情深,情比金坚的典范。
“能把门打开吗?”李云深询问管事。
管事面露为难,转头看向陆得崇。
陆得崇道:“师傅啊,我夫人疯着呢,会伤了你的。”
“无碍。”李云深从宽袖内抽出一张听话小纸人,然后打开了那个送饭用的口子。
小纸人迈着企鹅步朝里面走进去,片刻后,打砸声就停了,屋内只剩下陆夫人疯疯癫癫的声音。
面对如此奇景,陆老爷立刻一脸崇拜的让管家开了门。
这种修真界的雕虫小技在人间还是十分具有震撼力的。
管家上前开门,陆老爷缩头缩脑的跟苏棠争当最后一名。
屋子里一片狼藉,碗筷剩饭扔了一地,还有被推倒的木桌圆凳和砸烂了一小半的白玉砖。
陆夫人歪头贴着听话小人站在原地,看到走进来的一行人,面容诡异至极。虽不能动,但她还是撕心裂肺的表达出了自己最真挚的感情,“报应,报应来了……”
李云深一把将苏棠拎过来,“过去看看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苏棠被迫走到陆夫人面前,跟她面对面。
“报应,报应,报应来了……”
面对陆夫人热情的眼神和口水,苏棠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吃了吗?”
陆夫人:……
见人安静了,苏棠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残羹冷炙,想着应该是没吃。她绕着陆夫人转了一圈,指尖从她脖子上滑过,那里是一片青紫乌色,应该就是上次上吊的痕迹了。
“有鬼
气。”苏棠抬手指了指陆夫人的脖子。
陆老爷面色大变,“果然是那个鬼干的,果然是有鬼,师傅啊,求求你救救我陆家吧!”
黎逢道:“陆老爷不必惊惶,我们来就是为了收拾那个女鬼的。”
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妙龄小娘子提着手里的食盒盈盈而来。
面对众人的目光,小娘子有些害怕道:“我,我是来
送饭的。”
黎逢洒金扇一扬,“原来是红杏小娘子,偌大陆府,咱们竟如此有缘。”
小娘子面色一红。
红杏提着食盒进入屋内,将饭菜摆出来,然后与陆夫人道:“夫人,用膳了。”
李云深朝陆夫人看一眼,“夫人,用饭吧。”
夫人乖乖坐下来吃饭了,虽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但右手却十分诚实的往自己嘴里塞饭,并一边喷一边骂。
面对这个场面,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反正也问不出什么了,而且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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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夜,大家都回去睡了,只有李云深还在为明天抓内鬼而装模作样画了几张符。
苏棠辛勤的把花瓶放到门窗后面,然后哆哆嗦嗦地爬上床,挨上枕头闭眼就睡着了。
苏棠睡觉一向是雷打不动的,所以等外头那整整半个时辰的雷都打完了,她还躺在那里睡得四仰八叉。
等苏棠醒过来,就听到外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下雨了?
苏棠抱着被子坐起来,然后猛地神色一变。她迅速下床拔腿奔出客房。
她昨天忘记告诉小花了,那个听话小人不能沾水,不然就会失效的!
苏棠跑得很急也很快,她跌跌撞撞的回到昨天的小院。
小院那扇破败的小木门半开着,苏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浑身湿透蜷缩在地上的小身影。
他还穿着昨天她给他穿的花袄子。可是昨天干净的花袄子现在已经全部变得脏兮兮,吸饱了水黏在地上,裹着小人纤瘦的身子,周围晕开一层浅淡的红。
那红色透着铁锈腥气,顺着雨水“哗哗”流淌。
苏棠面色惨白,不敢迈步,难道那是血吗?
雨越下越大,苏棠伸手抹了一把脸,疾奔过去。她看到小人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闭着眼,像是一个毫无生命气息的木偶娃娃。
“小花?小花?”
苏棠甚至都不敢碰他,只是轻轻的伸手去触他的脉搏。
幸好,还有脉搏。
苏棠立刻从储物袋内取出回魂丹,抓了一把喂给小瞎子吃。
这种回魂
丹价格昂贵,是苏棠下山前从师傅那里偷的,听说是青云派的全部家当。
唉,真不知道她要挑多少粪才能还完这笔账。
雨势极大,有人撑着伞挡在他身边。小瞎子恍惚间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极熟悉。
他想,一定是仙人姐姐来了。
小人努力地想张嘴说话,却发现有只手按着他的脑袋使劲晃,似乎是想让他吞下嘴里那坨巨大的东西。
小人小小的脸蛋被那坨黏糊在一起的还魂丹塞得鼓起,像只小青蛙。
他就着雨水,努力吞咽,终于把那坨些东西咬碎咽了下去。
吃下以后,小人突然觉得身上有了力气。他努力朝上摊开小手,露出那个被他攥在手里的小纸人。
小纸人已经被雨水打湿,蔫了吧唧没了生气,根本就不能用了。
小人张了张嘴,似乎是在叫“姐姐”。
苏棠伸手握着小人的手,吃力的把人抱起来。
小人靠在苏棠肩头,小脑袋搭拢着,小脸惨白到几乎透明。
苏棠抱着他进屋,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个吊在房梁上的祝妈妈。
头顶朝天,两脚朝地,死的透透。
哇哦。
.
祝妈妈死了。
身为陆府内一颗小小的螺丝钉,祝妈妈的死本得不到掌舵人陆老爷的关注,但关键是,祝妈妈是吊死的。
李云深得到消息,第一个赶到。
他一进门就看到苏棠吃力地抱着一个脏娃娃。
李云深皱眉,“别玩娃娃了。”
苏棠赶紧颠颠的过去,把手里的娃娃递给她亲爱的大师兄,“大师兄,这是小花。”
小花?李云深皱眉,低头看一眼怀里这个被硬塞过来的小东西,“小花不是你在青云山上养的那条土狗吗?”
苏棠努力想了想,是吗?
“哪里来的娃娃?”李云深伸手探了探小人的额头,发现小人正在发烧。
“大师兄,我给他喂了一瓶还魂丹,他怎么还不醒?”
“一瓶!”李云深的嗓子一下就拔高了,“你喂周千尘呢!周千尘都用不了一瓶!”
周千尘是苏棠的三师兄。作为一只不服就干,生死看淡的崽,苏棠一度怀疑她这位三师兄是俄罗斯的崽。
每次出门办事总是能把自己去掉半条命。
虽然苏棠屡次规劝,但每次都被他三师兄的大刀吓得噤声。至此,干啥啥不行,腿软第一名的苏棠就此放弃宣传自己的怂包理念,每次都会偷偷的给周千尘塞一颗从师傅那里偷的还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