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走过小路不一会便上了官道,云草坐在厚厚的草垫上默默的看着身后不知蜿蜒到何处的山路,方旭则是盖着一床厚厚的背子睡的正熟。
太阳虽说出来了却是半张脸躲在乌云后面,风也是呼呼的吹着。天暗沉沉的,路两边的枯草上留着的薄薄冰霜倒是亮晶晶的。一路上没看到几个人影,只有牛车行进时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长长的土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牛车,云草的心很静,一时竟似忘记了自己是个修士。仿佛她本应是一个农家女子,此时正跟着父亲进城。惟见路两旁满目荒凉只好默默的收藏这份苍凉,说不定还要唱一首古老的曲子才应景。云草摇摇头,又自笑了笑,怎生如此之想?莫不是贪上了这份世俗的温暖?是了,不然她为何跟着这父子俩。罢了,反正她现在因为过度使用霞火的原因内府受损暂时不宜修炼。不如跟着他们走一趟,也不枉自己来这里一遭。
她伸手将方旭身上滑下去的被子拉了拉,这才满意的笑了。这孩子才只有十一岁,却是懂事的很,也是个学剑的好苗子,若是东极山不收他,自己倒是可以教他些剑法。可惜她身上没有测灵石,也不知这孩子的灵根如何,只是这年纪起步却是有些晚。虽听说他学了些世俗功法,但终究还是没有入门。方大叔倒是对他好的很,只因为这小子从小想当剑仙,这么多年他每年都会冒险去浮梦湖走一趟,只为了存够灵石买一份去东极山的地图。云草正出神,方旭却是从被子里冒出了头。
“到哪了?”方旭揉了揉眼睛,昨夜因为太兴奋所以一晚没睡着,所以今日坐上牛车没多久就睡着了。爷爷还说让他多陪云大哥聊聊,下午可不能睡着。
“这才到了老鸦岭,要是下午走快点应该能在白茶镇住一晚。”方德头也不回的大声说。
“爹,前面有一个茶摊,不如我们暂时停下喝杯热茶吧。”方旭坐起来说。
“不是带了水么。”方德虽是这样说,可是牛车到了茶摊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走了这么久,这牛也要休息休息不是。虽然它也算头灵兽,但终究只有一阶,一上午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
“大娘,来三碗热茶。要是有点心的话也来点。”方德站在摊前说。
“好,好。你们快到那边去坐着,我这就让老头子给你们倒茶。”一个颇有些富态的老婆婆忙说。
说是茶摊,不过是一个大大的四面敞开的草棚子,后面倒是有一个不小的院子,上面挂着一个雕花的牌匾写着“勤和家兴”。
“大爷,你这茶摊生意不错啊。”方德看着不过一会就来了好些人就说。
“最近天冷,大家都想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老头笑眯眯的说。
“是啊,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早不说也更冷。这一会子太阳都躲到云彩后面去了,莫不是要下大雪。”方德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说。
“可不是,不过下大雪也不怕,若是路不好走,可以在我家院子里歇歇脚。”老头指了指茶摊后面的院子。
”老人家你们有这么一座大院子为何还辛苦的开这茶摊?”旁边一个位子上的大汉突然开口道。
“唉,还不是因为我那可怜的孙女生了一种怪病,整日里不能见天光。这请大夫需要不少银钱,这才开了这茶摊想着多少赚些银子。”老头叹声道。
“哦?什么病不能见天光?”带方巾的年青书生问。
“谁知道呢,自从他们一家去了一趟祁月城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儿子媳妇去了不说,那孩子好了却不能见天光只好整日待在屋子里。”老婆婆抹了抹眼泪道。
“大夫怎么说?”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问。
“有说是受了惊吓。”老婆婆叹口气说。
“奶奶,姐姐让我端了些糕点过来。”一个头顶扎着个揪的七八岁小童提着一个篮子跑了出来。
“好,好。元宝真乖。”老婆婆摸摸他的头道,老头却是接过篮子用一双干净的筷子给几个桌子上夹了些。
“好香,这莫不是白玉风梨糕?”一个一身劲装的红衣女子轻轻的说。
“姑娘好眼力,这正是白玉凤梨糕。”老婆婆得意的说。
“方旭,留几块给你云大哥。”方德用手打了一下他又伸向桌子的手。
“哦。”方旭不好意思的对着云草笑了笑。
“没事,小旭你吃吧。”云草将桌上的碟子推向他。
方旭这才偷偷的瞄了眼方德,又拈起一块开心的吃了起来,真香真甜。
方德这次没有说他,只是就着热茶将自己带来的干粮吃着。
“下雪啦。”方才说话的妇人怀里的孩子突然开口道。
可不是下雪啦,起初还夹着些雪子,后面竟是越下越大。雪花如鹅毛般在风中盘旋,不一会远近都是白茫茫一片。
方德早将牛车赶近客栈旁边的马棚里,他们这一群人却是被请进了客栈。
“这院子本是小儿给我们老俩口建的,自从他生病以后我们便将这前院改成了客栈。”老头边领着大家往院子里走边说。
众人听了又叹息一回,唯独云草却是向后面的阁楼望去,轻纱隔着的窗子里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旧事莫重提
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煮茶的炉子坐着,壶嘴里的白色的雾气不断升起。云草坐在门边见门前的梅花树枝上有一溜轻雪,风一吹又纷纷落地。
“爹,我们下午还走么?”方旭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回头问他爹。
“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如果风雪依旧恐要在这里住一晚。”方德朝门外看去,地上的雪已有厚厚的一层。
“哦。”方旭点点头,眼睛却是瞅着屋外。
“去吧。”云草摸摸他的头说。
“爹?”方旭又去看他老子。
“嗯。”方德也点点头,方旭见了这才跑了出去。
“果真还是个孩子。”云草摇摇头道,方德在旁听了倒是嘿嘿一笑。
“唉,这一下雪不知要冻死多少人!”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边咳边说,她身旁的锦衣少年忙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我早上从白茶镇出来时见镇上的乞儿还穿着单衣。”抱着孩子的妇人小声的接口道,此时她已经围上了一单色的棉布围巾,正在哄着怀里的孩子睡觉。
“可怜呦!咳咳……”云草看了看她,见她上身穿着浅蓝色的镶白狐狸毛的夹袄,里面穿着绣着暗红梅花的深蓝色百褶裙,颇显富贵。而她的脸上因着咳嗽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却更添了两份病态的美。
众人一阵沉默,惟有坐在角落那桌的几位衣着光鲜的公子正在大声的命仆人摆酒。
过了一会,去了半天的姜老头戴着一个黑色的帽子端了一个炭盆进来。一个着灰衣的仆人模样的人忙跑了过来说:“店家,我家少爷让你快把碳盆端过去,顺便再烧几个小菜过来。”
“好,好。只是乡野之地,都是粗茶淡饭,还请公子们不要嫌弃。”姜老头也没反对就将炭盆端了过去。
“我说掌柜的,不如你再送一个碳盆过来,这屋子里着实冷的很。”年青的书生搓搓冻僵的手说,手里一直拿着的书却是放在了桌子上。
“这就再去烧一盆来。”姜老头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你这孩子,穿的太少了些。”刚才咳嗽的夫人瞅了瞅他说。
年青人脸红了红却是没有说话只微低着头,她却是又盯着云草说:“你穿的这么少为何还坐在风口上不冷么?”
“额,我有些功夫所以不怕冷。”云草无奈的解释说。
“你身后背的是剑么?”她微眯了眯眼说。
“嗯。”云草点点头,这女人似是有话要说。
“你可能驱鬼?”她突然摸了摸手上的佛珠接着问,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云草。
“额?”云草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像一个道士么?
“能还是不能?”这位风韵犹存的夫人又问,眼睛里却是带着丝哀求。
“这得是什么鬼?”云草轻声道。她听了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云草的面前竟是扑通一声跪下:“这位少侠,请你救救我的女儿。”
云草一愣后忙扶起她道:“夫人你先起来,你先将你女儿的事说来听听如何?”
“说来你不信,我女儿就在这座院子里。”众人听了一惊,一阵冷风忽然吹进来将这屋里油灯吹的闪了几闪,倒是没有灭。
“还请细细说来?”云草惊讶的问。
“以前官道还没修到这里,这里其实有一个小村子的。村头有一户家境殷实的姜姓人家只有一个美丽的女儿,便想着招个上门女婿。这时正好有一个进京赶考的的许姓书生在这家歇脚,不知怎的隔墙见到人比花娇的姜家锦绣。”
“书生一眼便相中了姑娘,便托村头的刘媒婆去说合。说来这书生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又是双亲全无,虽不同意入赘但却是答应以后第二个孩子姓姜,老俩口这便同意了。”
“于是书生和姜家结了两姓之好,同锦绣夫妻恩爱的过了一个月才匆匆进京赴考。要是故事在这里结束了就好了,可谁知书生是个有大才的,不仅中了状元还忽然被圣上钦点了驸马。书生骑虎难下,只好禀明圣上自己已娶妻不能抛弃糟糠。圣上虽生气但也无法只好废了了书生的功名从新钦点了状元,书生一身落破魄的回了乡。他只告诉妻子自己落榜了,而且以后都不准备参加科考想在村中开一个学堂,这个想法得到了姜家的一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