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不鸣说道,“八十八种。”
“对,八十八种,可如果没有一味药引,做出的药也不能压制你的病。”
“什么药引?”
“你弟弟的血。”
厉不鸣蓦地一怔。
鹤夫人已经在低声哭泣,“别听了,鸣儿别听了。”
她不想自己在儿子眼中,成为一个恶毒妇人。
厉不鸣却没有听,脸色已是更加苍白,“你继续说。”
红音子说道,“你弟弟出生,本就是为了给你治病。所以你爹才娶了秦愫白,生了厉不听。”
不听闻声面露厌恶,“我不姓厉,你再喊,我杀了你。”
简单一句话,煞气四溢,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舒服。
白无名细看他,看样子并没有什么灵力,可为什么邪气这样霸道。
红音子也不愿多生事,便没再提。
厉不鸣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红音子嘲讽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弟弟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关进了水牢中!被这万年玄铁锁在了不见天日的地底下!”
白无名听见万年玄铁,不由看向阿璃。
所以她问自己斩断玄铁的办法,是为了厉不听?
那算起来,她已认识他好几日了。
鹤夫人厉声,“红音子!我们供你吃喝,予你钱财,你为何要这样忘恩负义!”
红音子嗤笑了起来,“鹤夫人,你如果知道我是谁,一定不会这么说。”
“你是谁?”
“我的父亲,是天宿大师。”
在场的人,几乎都吃了一惊
厉天九和鹤夫人更是吃惊,“你是……天宿大师的女儿?”
阿璃也想起来了,天宿大师,当年撮合厉天九和秦愫白姻缘,最后却无故失踪十余年的天算者。
“是啊,没想到吧。”红音子冷笑,“当年我父亲为你算得秦愫白可以解你天劫一事,你非但没有感谢他,还将他杀了对吧?自他入了你沧澜阁的大门,就再也没有回来。临走前他跟我阿娘说,十日便归。可十年过去了,他却没有再回来。我阿娘为此哭瞎了眼,病了多年,就连死的时候都没有等到他。”
鹤夫人突然冷笑起来。
红音子长叹,“我为了入你沧澜阁,接近你们,看遍医书,学遍医术,就为了找到我父亲,可我没有想到,他的命数在这里却为零……他死了……是你们杀了他!”
厉不鸣知道双亲的沉默就代表着红音子说的不是假话。
他自小就得到了爹娘的万般疼爱,在他心里,他们是完美的,慈祥和善,可今日听来的事,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阿璃轻轻叹气,很是同情他。厉不鸣是无辜的,可他爹娘的恶毒所为,却都要他来承担后果。
厉不鸣已经无力站立,鹤夫人要扶他,却被他抬手扫开,眼里尽是失望,“别碰我!”
鹤夫人顿时落泪,“鸣儿……”
厉不鸣痛苦道,“不要叫我,你不要叫我。”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直至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鹤夫人跪地抱着他,也哭成了泪人,她心中已全是绝望。
儿子再不会原谅她了。
再也不会。
厉天九面如冷铁,盯着红音子说道,“你没说错,是我们杀了你爹,可你以为,你爹是什么良善之人吗,不过是一个贪恋钱财的无耻半仙。”
红音子冷笑,“我爹是天宿大师,九州敬仰的天算者!”
鹤夫人尖声笑了起来,讥讽说道,“你可知当初为什么秦愫白会嫁入沧澜阁?”
秦愫白看她,“不是因为我命格奇特,非厉天九来压制不可?”
鹤夫人忽然笑得分外好看,“不是。”
秦愫白呼吸微屏。
“当年我们找到天宿大师,问他可有办法治好鸣儿。他说至亲的血可以,但并非来自父母,而是要手足的血,可又非寻常兄弟的可以,必须是要与命格匹配的女子所生的方可。于是他演算出了东方方位白桦林中的一个姑娘。”
秦愫白怔神,“我?”
鹤夫人说道,“是。那时你命格未定,天宿让我们多等一年,到你命格成型之日,就是嫁入沧澜阁之时。他说可以助我们办成此事,还为此要了我们沧澜阁半数钱财。”
红音子怒目圆瞪,“不可能!我爹不是这种人!”
鹤夫人说道,“他是,他就是一个贪财卑鄙之人!”
红音子不信。
她爹绝不是那种人。
鹤夫人看着秦愫白说道,“他得了钱财后,便动了天机轮丨盘,将你命格封存。他料定你爹爱女心切,在算不出你的命格后定会来找他,后来你爹果真来了。于是他以你命格奇特非嫁我夫君不可的理由,让你嫁入沧澜阁,生下了不听。”
这个真相,让全部人都意外了。
天宿大师的美名闻名九州,可谁都没有想到,却是一个贪财卑鄙之人。
阿璃又叹了一口气,一切祸源,都是天宿大师贪得无厌造成的。
作为九州最有名的天算者,财富源源不断,可他却觊觎沧澜阁的财富,不惜坑害那么多人,来卷走沧澜阁的半数钱财。
可如果当初秦愫白不听父命,反抗逃婚,那也不会有今日的事。
不听命,不认命,方可改命。
秦愫白眸中有泪,喃喃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阴谋。天宿大师……枉你是个天算者,你枉为天算者!你害了我,害了我的儿子。”
不听扶着母亲,说道,“我杀了她。”
说罢就要杀了红音子,阿璃忙拉住他,说道,“她也被骗了。”
红音子也不过是个被亲生父亲骗了的人,说起来,她没有罪。
有的,只是认错了父亲。
不听皱眉,但到底还是没过去。
秦愫白看着阿璃拽住他的手,远不及玄铁坚硬,却可以拉住不听。
过往,不听只听她的话。
如今,似乎多了一个。
“我不信。”红音子回神,“你们污蔑我爹,污蔑一个死人!”
厉天九说道,“他的尸骨还在沧澜阁,施以回天之术,可以看见那日真相。”他又唤了宋管家,“去藏书阁寻那尸骨。”
宋管家应声,“是。”
藏书阁?尸骨?
阿璃忽然想起来了,“等等,那尸骨……好像在我这。”
众人纷纷看她。
突然万众瞩目,阿璃尴尬笑笑,随后扯了挂在不听那里的百宝袋,从里面摸东西。
然后摸出了一把梳子。
众:“……”
阿璃窘迫,“拿错了拿错了。”
说罢又扯出一件披风。
在场众人的气氛已然变了。
白无名低头低语,“我觉得你要是再拿不出来,你就要死了。”
“手误!”阿璃终于摸得一个包袱,立刻拿出,放在地上摊开,赫然是一堆白骨。她说道,“我去藏书阁看书时无意中发现的。”
厉天九皱眉,无意?他藏了五十八道暗门的尸骨,是她可以无意发现的?
阿璃想了想,又从怀中拿出那串跟尸骨一起发现的珠子。
珠子刚拿出,红音子便扑了过来,颤颤拿起那串珠子,“是我爹的手珠,是他的。”
厉天九已施展回天之术,空中立刻浮现出了厉天九和天宿大师的身影。
藏书阁中灯火闪烁,天宿大师怀中却抱了一堆闪烁之物。
众人认真辨别,发现竟全是珠宝玉石。
他紧抱在怀,背已抵在书架上,惊恐万分,“厉天九,你要食言!”
厉天九冷声,“你要的钱财我已给你,如何食言了?”
天宿大师怒斥,“我如此帮你,不惜违背天命替你骗来秦愫白,救你儿子,你却要杀我!”
“天算者不能算己命,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你早该想到,我是什么样的人,秦愫白的秘密,你绝不能带走。”
天宿大师绝望反击,但却被厉天九一击毙命。
至死,他也没有松开怀中的宝物,死死揽着,似乎这些就是他的。
回天之术悄然消失,鹤夫人看着痴了的红音子,眼里已满是胜利的愉悦之色。
红音子摇头,痴痴道,“不可能……我爹不是这种人……他才不是。这是假的,假的!”她猛地抬头看他们,又重复道,“对,假的。”
鹤夫人说道,“你别自欺欺人,回天之术怎会是假的。”
“是假的!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红音子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又失望,“你们骗我……是骗我的……”
说着,她又捂脸哭了起来,已是疯疯癫癫的模样。
“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爹……是最好的爹爹……我阿娘没有等错人,没有……”
她痴痴念着,哭着,疯了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鹤夫人见她疯了,眼里丝毫没有怜悯和抱歉。
你毁我鸣儿,我便毁了你!
秦愫白叹气,她恨天宿大师,但是同样是做女儿的,她也明白红音子也是个可怜人。
父亲失踪母亲病亡,自己苦苦追踪父亲下落,却得知父亲是个贪财违背道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