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篱点头,“工具都带着。”
“还没成功吗?”
“没有这么快。”
梨胭深信不疑,“哦”一声,“我去找乌锋打架。”眨眼又不见了。
梨胭一下子明白自己感情,欢喜是欢喜,甜蜜是甜蜜,然面对棠篱的时候,总忍不住羞赧,反没有之前放得开。
棠篱见她如此,也不逼她。再者,梨胭生性坦率直接,小女儿姿态难得,棠篱甚怜之。
二人心照不宣,一路上虽表面如常,但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亦多有情不自禁之时。二人俱心神荡漾,愈发忍不住恋恋之心。
十日后,一行人悄悄抵达楚都。
楚都守卫森严,一行人在城门处被暗部拦下。
梨胭瞬间化作狐狸,被棠篱抱在怀中。
暗部上前,欲拉开帘子,东山一挡,一腰牌放进那人手里。
那人一顿。
东山拱手:“门主不欲声张。”
那人收回手,退回原位。
城门放行。
马车咕噜噜驶进楚都。
梨胭知道悬月势力已渗透京都,但没想过短短两月,已经渗透到如此地步。
连暗部都有悬月的人。
棠篱道:“每个人都有弱点。”
梨胭若有所思,道:“是利用他人弱点进行攻击吗?”
棠篱摇头,“敌对永远是下策。对弱点进行攻击,短时间内收益最明显,然极易反弹,恐害自身。”
“为什么?”
“因为人因弱点变强。”
梨胭想了想,道:“那就用弱点引诱他。爱财者施财,好色者赠色,困于情者予情。”
“不仅仅如此。”棠篱道,“爱财者,你能施财,别人也能,他能因财投奔你,也能因财投奔他人。你要给他别人给不了的财。”
“若我没有呢?”
“那就让他以为你有。”
梨胭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
棠篱道:“以后教你。”权谋之术,关乎人性,梨胭长于道,短于此,来日方长,要好好教。
一行人到达楚都一日后,鄢月赶来。
鄢月撞进梨胭房间,朗声道:“美人儿,姐姐我——”
声音戛然而止。
梨胭捂住自己眼睛,缩在棠篱怀里,恼道:“你无礼!”
棠篱转了一个身,把害羞的梨胭藏住。
梨胭从肩膀边露出脑袋,眼睛水水的,“你怎么来了?”
鄢月瞪大眼睛,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笑道:“你动作倒是快嘛!”飞身出去,眨眼坐到房顶,大声道:“你先亲热,姐姐在上面等你!”
梨胭一掌合上门,抬眼期期待待:“继续吗?”
棠篱放开她,叹一声:“你们先聊。”情兽五觉甚敏,鄢月就在他们头顶,这和当着她面亲热无甚区别。
棠篱没有这种癖好。
梨胭失望地垂下眼。她揪着他的袖子,小声道:“欠着。”
棠篱哑声回:“好。”
梨胭跃上屋顶,道:“扯平了。”
“嗯哼?”
“我坏你一次好事,你坏我一次好事。”
鄢月哈哈大笑,揪了揪她红晕尚未散去的小脸蛋,“那可不一样。一瞧你俩就是无聊的亲亲游戏。”
梨胭哼一声,“我就喜欢亲亲。”她看着鄢月,“你怎么来了?”
鄢月笑了笑,“我想了想,觉得你上次说得对。躲久了,就躲习惯了,仗着种族天赋,暂得片刻安宁,也就不想长远事。若情兽一族人人都像我这么想,百年以后,或许就真的没有我们了。”
梨胭看着她,诚实道:“但我自己也没想好。”
“没关系。”鄢月知道她在茫然什么,道,“我们先回秘林,弄清楚你的身份,若能找回记忆最好,之后再作打算。”
梨胭点点头。
次日棠篱、梨胭、鄢月三人前往秘林,距秘林一里时,梨胭和鄢月对视一眼,发现情况不对,及时停了下来,三人往回退了半里。
棠篱咳了咳。
梨胭道:“至少十人。”
鄢月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欲再度前去查看,棠篱阻止了她。
棠篱道:“不要打草惊蛇。你们身份敏感,不宜打探,今日先回去,我调悬月门人去查看。”
之前为保秘林机密,棠篱未泄露此处半分,然今日前来,情况和他想的不一样。
情兽一族危矣。
三人提气而归,棠篱书信一封,派十人出去。
日落时,收到四封回信。
信上都说无异常。
棠篱皱眉。
巳时,乌锋回来,道:“十二高手,配箭,隐藏甚好,常人可上山,未见动作。”
鄢月心里一咯噔。
这是守着老巢在等他们。
秘林乃情兽族地,百年来藏得甚好,暗部绝不知道。
然此刻暗部派了绝顶高手藏在荒山下……她身体一抖,一股凉意袭遍全身。
最好的情况是秘林虽暴露,然易守难攻,情兽困于秘林,双方正在对峙。
最坏的情况……她咬牙。最坏的情况,秘林暴露,族人遇难,暗部守株待兔,清剿不知情的漏网之鱼。
梨胭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道:“我对秘林不熟,然我武功高于你。我们一起回去,我引开暗部的人,你找机会进去。”
“好。”
梨胭看着棠篱,“好不好?”
棠篱点头:“对方胜在人多,逐个破之。”他教了她那么多,为的就是让她在各种危急时刻有能力自保,梨胭此刻的能力,杀他们绰绰有余。
商定,二人消失在夜色里。
几息后,棠篱也消失在夜色里。
然梨胭心善,或不愿杀人,引而躲之,易出意外。
还是他去解决罢。
棠篱飞至荒山,从北面往上,一路无人。
渐至荒山顶,梨胭白衣飘飘,远立山顶,十黑衣人突现,朝其围去。
梨胭勾唇一笑,蓝色的瞳孔和锋利的爪子在月光下诡魅如妖,她眼神冰冷,白光一闪,五名黑衣人悉数震飞。她数下勾爪,直取命门,顷刻间十人毙命。
棠篱一笑。
很好。
身后风声微过,他凝气于掌,伸手一抓,一黑衣人隔空被吸来,一丈处,他微不可闻一推,黑衣人胸腔一震,面色紫胀,鲜血喷出,软软扑倒在地。
两丈处,另一黑衣人震惊看着他。
棠篱手缓缓抬起。
“秘——”黑衣人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睁眼倒下去。
棠篱、梨胭隔空相望。
他飞至她身边。两个人朝秘林而去。
荒山绝壁,非轻功高手,难以中途停下,秘林洞口,即在绝壁之中。
二人跃至洞口,山洞狭□□仄,仅一人可以通过。
鄢月站在洞口,提着灯,手微抖。
梨胭呼吸一滞:“情况如何?”
鄢月摇头,颤声道:“我还没有进去。”
梨胭松一口气,拉住她,“别怕,我们一起。”
鄢月在前,梨胭中间,棠篱最后,三人一路无话。
行半里,遇水潭,三人依次入水,奋力游出,月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
秘林展现眼前。
寂无人声,山野空旷,茅屋上杂草丛生。月光下,各处绿影幽光,气氛瘆人。
这里毫无活气。
鄢月泡在水里,冷得牙齿打颤。
这是秘林吗?
人呢?
跑来跑去的小狐狸呢?闪来闪去的白影呢?没有人唱歌吗?讲故事的火堆呢?
梨胭爬上岸,走到荒废的茅屋前,石阶上青苔幽绿。一簸箕扔在地上,底部已经腐烂。
她想象过秘林是什么样子。或许是一个普通的村庄,和人类的没什么两样;或许是一片参天树林,他们都活在树上;或许是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四季如春,美得如梦似幻……
没想过它会是这样子——碎石荒草,破屋白土,杂乱无章,废墟一座。
白光一闪,鄢月朝树林深处飞去。
梨胭看向棠篱,目光茫然。
棠篱伸出手,隔空推向她,雄浑的内力包裹住她,无数暖意升起。
片刻后,梨胭衣服干燥如初。
“没有院子了。”她说。
棠篱握住她的手,“会有的。”
“他们死了吗?”
“应该逃走了。”棠篱看着她,目光深深,“情兽一族能力强大,若真的对上,吃亏的是暗部。”
白光一闪,鄢月回来。她眼中发着亮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活着,活着,还活着……”她抓住梨胭,“鄢勿留了信,暗部发现这里,全族迁徙。”
“去哪儿了?”
鄢月摇头,“卷轴上只说鄢森叛变,暗部埋伏,全族迁徙。”应该是怕再有叛变,所以鄢勿没有说迁去哪儿。
梨胭松一口气。
也好。只要活着就好。
鄢月脚一软,跪坐地上。她朝后一倒,瘫在地上。
她眼眶通红,眼中有泪,直直看着月亮。
她这十五年,浪迹天涯,逍遥肆意,从未想过要回来。
每个人都是为自己活的。
她就是想一个人活。
前提是,她知道有一个秘林存在,她知道他们在秘林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