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哼了一声,旁边瘦成杆的师爷连忙扶了,转身出了地牢。
确认这二人走远了,剩下那几个年轻的狱卒连忙围到牢头跟前诉苦。
“牢头,县太爷一扣月钱就扣一半,咱们哥几个刚刚可不是故意睡得啊,就算是睡,哪儿那么凑巧全都倒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就帮哥儿几个去给县太爷说说情吧!”
“就是啊,这月钱本来就没有多少,刚够糊口,扣上一半,这个月得喝西北风了……”
牢头也觉得蹊跷,但是这地牢里犯人一个没少,也不好跟县令多说什么。
但身边都是一起多年的弟兄,他们的请求也不能无视,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先说好了,我只是个小小的牢头,县太爷听不听我的还是另一说,我只负责把话带到。”
“那是那是。”
“有牢头出马,那事情绝对没问题!”
“混小子,”牢头笑着捶打了一下那人胸口,“让开,要提犯人了。”
避开了地上被烧毁的虫尸,重新拉开铁门。
刚刚发生了那么诡异的事,这女人竟然还面不改色,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点毛毛的感觉。
“刚刚县太爷说的话,都听到了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静灵颔首应了一声,跟着牢头去了县太爷书房。
走在路上,她打量着这县令的宅邸,竟是不亚于江南数一数二周府的规模。
以一个县令的俸禄,怎么可能住的起这样的宅邸?
其中猫腻自是不必说。
“县令既然要审问,为何不在公堂?却要去书房?”
牢头在旁边道,“干你一个犯人何事?只要县太爷愿意,在床上都能审你。”
静灵眼眸倏地一暗,顿住脚步。
“不知牢头知不知道一句话,叫祸从口出啊?”
牢头朝前继续走了几步,没感觉这女人跟上,不耐烦的回头。
“快点你,费什么话!”
眼前忽然白影一花,冷冽的秋风混合着莫名的香气扑入鼻尖,不一会儿,便觉脑袋胀痛无比。
抬手锤了锤后脑勺,再一抬头,静灵已经走在了他前面。
那牢头想说点什么,但头疼难耐,心里异常烦躁,嘴里骂骂咧咧几句,将静灵带到了书房门前。
叩叩叩三声,里面传来先前那师爷的声音。
“进来。”
牢头一手将门砰的推开,惊得县令手中的毛笔一抖,纸上笔迹瞬间花了。
他眉头大皱,旁边师爷替他喝道,“开门那么大声,惊扰到县太爷了,还不快赔礼道歉?!”
牢头只觉头疼欲裂,只想快点离开这地方,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会儿。
转身欲走,听见这一声喝问,顿时火冒三丈!
“开个门声音有点大而已!至于么!”
啪!
县令拍案而起,“李庆德!你可知你是在跟谁说话!”
“老子管你是谁!老子现在头疼的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这样说话!”
“你!”
“县太爷别生气,这牢头肯定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
“他居然给本官称‘老子’,你听到没有?他竟然要当本官的‘老子’!要踩在我头上了!”
不管旁边师爷怎么拉,怎么劝,那县太爷只一脑门的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来人!给本官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桌上书本狼毫哗啦一声被掀翻在地。
“李庆德,你被罢免了!”
那牢头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县令的脸色简直如同泼了墨般,黑的能滴出水来。
旁边师爷见势不妙,也闭了嘴,不再求情。
牢头被左右上前的人拉拽出了十几米,这儿才如梦初醒。
“这、这是做什么!县太爷!师爷!饶命啊!”
“这老东西,本官看他可怜让他在县衙里当差,竟然养出了一条白眼狼!打!给我狠狠地打!”
县令喊得太过火,声音劈了叉,听得旁人耳膜都快被刺破。
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那牢头撕心裂肺的叫声,口中还喊着县令跟师爷。
好不凄惨。
静灵上前一步道,“县令大人唤我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哼,你不说话,本官差点把你给忘了。”
他重新坐下,一手放在桌上有节奏的敲着,两眼上下打量着静灵。
“听说你开了个烤肉摊,为了生意红火,放了罂粟壳?是也不是?”
静灵站的笔直,“不是。”
“别人都把你告到本官这儿来了,你还在这装模作样?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会招的!来啊,给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原来这江南县衙的审问方式,就是屈打成招啊,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哼,屈打成招又如何?山高皇帝远,哪个奈何的了本官?”那县令凶相毕露,前倾了身子,一手重重敲在桌上,“在这江南县城,本官一人说了算!”
静灵眼帘微垂,脑海中计划着待会儿该如何脱身。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道颇有威严的嗓音响起。
“贾清关,好一句‘你一人说了算啊’!”
一听这声音,那县令面色大变,两眼直愣愣看向门前。
“夫、夫人!”
第495章 危机如影随形
一瞧着门口立着的女子,县令马上脸上赔笑的迎了上来。
“夫人,你不是正在休息吗?怎么跑来了?”
说着,将女子扶了,坐在书桌前。
“那牢头喊得那般凄惨,我如何休息?我这不过来问问你,天马上都要黑了,你这又是做什么妖?”
那夫人往桌前一坐,见地上书卷狼毫落了一地,眉头又是一皱。
“你又发什么神经?这些东西招你惹你了?”
这夫人在这说着话,县令挡着她视线,一手在后面打着手势让师爷带静灵走。
“是是是,你说的是,我马上叫那些人别打了。”
方才一口一个“本官”的县太爷,此刻身段放的比谁都低。
师爷走到静灵身边,压低声音威胁道,“快跟我走。”
静灵不明所以。
“章师爷,这是要去哪儿啊?诶,这怎么还有个姑娘?是做什么的?”
县令笑呵呵的往她眼前挡,“没什么,就是犯了点事,我来审问审问她。”
“贾清关?你以为我傻吗?审问一个女子,竟然跑来书房审问?你给我让开!”
“这……”
“你让还是不让?”
贾县令不得已,苦着一张脸侧身让开。
在夫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静灵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静灵扫了一眼,垂下眼眸。
“这位姑娘,不知因何缘由来这县衙?”
那县令拼命给师爷使眼色,师爷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一声上前一步。
那夫人冷眼一扫,那师爷张开的嘴又乖乖闭了回去,耷拉着脑袋,无论那县令如何瞪他、剜他,都无济于事。
静灵微垂着头,答道,“有人状告民女的烤肉摊里添了罂粟,所以民女被县令大人传唤至此。”
夫人盯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忽然觉着这身形有几分熟悉。
“你,抬起头来叫我瞧瞧。”
静灵缓缓抬头。
右边脸颊完美无缺,左边脸颊却有个交叉的伤疤,异常显眼。
“是你?!”
静灵这才看清面前夫人,也是一怔。
“你是……那日的李夫人?”
那日在问香阁见到她,看她打扮非富即贵,没想到竟然是这县令夫人。
县令傻了眼,看了看静灵,又看看自己夫人。
“夫人,这女子是……”
“那日我出去买的香囊,味道煞是好闻,就是出自此女之手。”她回了眸,重新落在静灵身上,“那罂粟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姑娘还请慢慢道来。”
说着,她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县令,“若是有人污蔑,今日我便保了你,若是坐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也不能偏倚谁。”
她顿了顿,看向静灵的眼中带着几分笃定的信任。
静灵便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并且“不经意”间提了一下跟旁边烤肉摊老板娘的矛盾。
身为县令夫人,官场中的尔虞我诈自然也见识了不少,可以轻易剖析出这话是否有弦外之音。
更何况,自家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能不清楚?
强压着心里的气,对着静灵手一挥,“事情我已经清楚了,章师爷,送这位姑娘回去,我有事要跟贾清关聊聊。”
静灵眉眼舒展,应了一声,随着那师爷离开。
才走出没几步,就听到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紧接着便是那夫人一声吼。
“贾清关,你跟那女人竟然还没断了关系!”
“男人本该三妻四妾,我没有再娶,外面玩玩还不行吗?”
“贾清关!!!”
旁边师爷一手点了点眉心,暗暗叫苦。
静灵却是心底暗暗唏嘘。
说的也不错。
在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一想到李珺焱日后会和其他女人做他们之前做过的事,心里就像是插了一把烧红的锥子,闷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