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飞升上界,竟成了元曲界的卖身魔兵,何其讽刺?
千玥抿唇,终究敛下怒意。
实力不如人,就没有说话的资格,这个道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多谢道友提点,敢问眼下还有哪些空缺?”
苍雁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凡能修至真魔界者,无一不是过人之辈。
即便眼前的女修清甜如晨露,半点没有魔修的霸道张扬,也不敢令他小觑。
“眼下的空缺,除去有种族性别要求的,还剩三处。一是雾菱山的厨娘,这可是个好缺,若是表现得好,极有得遇贵人的机会。”
千玥连忙摆手,“我可不通厨艺,一手烤肉偶尔解馋尚可,厨娘这样的职务怕是担不起的。”
苍雁与穷牛皆是一笑,“道友误会了,所谓厨娘不过是拔兽毛,切藕丁的小角色。真正的烹调之士,那可是要经过选拔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敢推荐你去。这雾菱山乃是特供魔珏山魔皇与贵族宴席的,出入皆是达官显贵,便是一步登天也是有可能的。”
二人形容暧昧,千玥立时便懂了。
尤记得血腾界时,有一容貌俊美的男修为得她青眼,混入府内,亲手烹制玉曦羹。
此道佳酿采温补之灵物,以月华熬煮,三日三夜方可成羹。
灵物难得暂且按下不提,只说这月华乃是天下异火,《修真异火录》上也是排得上名的。
月华生于月光之下,灵力温和,不骄不躁,用来炼丹极好不过。
然千玥在丹道一途,天资甚浅,得了异火之后,也未炼化己用。
随意打上一缕神识,便抛去灶间看火,真可谓奢靡至极。
玉曦羹离火后,极易坏了口感,味道每每不佳。若以法力维持,便会破坏其中滋味,更是娇气。
那混入府中的男修也不知哪里来的机智耐性,剔除灵气杂质后,干脆以自身体温温粥。
待她见了,真正惶恐诧异,无法下咽。
偏他一脸情深,深情不悔的模样,便是想要发作,也容易落得个凉薄的名声。
又想想自己好歹是魔君,总不好同低阶修士计较,只得打发他出去。
自那日起,魔君府上便时常混入陌生修士。
这些人俱有一个特点,便是长相绝美,令她看了嫉妒不已。
此事直到她下令换了府上的守卫将领,才算了结。
不过那戏院茶楼中又多了什么版本的故事,她却不忍去听。
一想到雾菱山的厨娘,极可能同那男修一般,出卖色相,做些毫无尊严之事,身为魔君的傲骨便又直挺挺立了起来。
诚然,她与那些男修相比,并没有什么色相可言!
“在下生性粗鲁,若真去了雾菱山,怕没两日就会冲撞贵客,还是去别处的好。”
苍雁略显失望,倒也不再勉强,接着说起第二个空缺来。
“噬魔河上的渔船,还缺几位收拾魔鱼的伙计,月例倒也不低。”
“捕猎魔鱼?”千玥立即来了兴致,若能在职务之便,提高斗法实力,那真是极好不过。
“额……所谓收拾魔鱼,便是清理鱼鳞鱼肠之类。虽然环境恶劣些,但胜在简单易学。”
千玥面色发黑,这都是些什么鬼差事?
不是毫无尊严便是毫无前途,难不成自己万年修行,就是来这里做苦工的么?
苍雁与穷牛很是理解这种痛苦,意气风发地飞升而来,迎接自己的却是暗无天日的蹉跎。
谁晓得修炼至魔士要多久,没准是十万年,几十万年,甚至百万年。
这种屈辱的忍耐,实在令人痛苦。
“最后一处是哪里?”
“荒原近日在扩城,需要些雕砌石头的魔兵,这算是半编入兵营。你若是经营得好,任务结束之前找好去处,便可以离开。”
千玥沉默了,她实在不晓得该选哪一处,这诺大的元曲界就没有正常点的差事吗?
第二章 香顶楼岁月
“对了,魔珏山不是还有空缺么?香顶楼需要一位女侍,她这容貌倒也勉强。雁哥,你觉得呢?”
女侍?难不成又是出卖尊严的?
“香顶楼是元曲界最大的酒楼,各处都有分店。接待对象上至达官贵胄,下至平民散修。香顶楼的女侍只是负责接引,且楼内规矩,不许女侍攀附来客。若是有违此规,轻则充入恶兵营,重则推下斩魔台。”
千玥惊觉诧异,虽说她不愿做些没尊严的事情,但不过勾引二字,竟要取女侍的性命,未免太不近人情。
“这是香顶楼楼主所定的规矩。当然,若是客人与女侍两情相悦,待她辞去差事,亦可双宿双飞。”
千玥仍是摇头,对香顶楼霸道的行径表示不齿。
“你若还不愿意,我这也当真没有差事了,难不成你宁可去那魔兵营?”
苍雁见她又是摇头,心下不悦,面上也沉了几分。
千玥连道,“道友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香顶楼的规矩霸道了些,不过于我来说却是正好,便去那里吧。”
“也好,你既决定了,我便不再多说。这是你的身份令牌,滴血认主吧。”
千玥接过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通体黑色,一面有黑狐浮纹,另一面则光秃秃的。
弹指间,一滴赤色没入玉牌,快速在玉牌内刻下名讳。玉牌血光一闪,那光洁的玉面当即浮出一个“兵”字。
“这便是你在元曲界的身份了,即便打斗中不慎丢失,心念一动便可召回。”
千玥再次谢过,将玉牌收入乾坤戒中。
“接引撵车来了!”穷牛遥指天际,高声喊道。
千玥仰头望去,只见一四足独目獸飞驰而来,火红色的毛发随风飘扬,颈间挂着一块月色令牌,雪白兽蹄踩着魔气烈烈生风。
“下方魔兵,欲往何处。”独目獸乃是魔士修为,虽负责接引,停驻半空却止不住傲气。
“晚辈千玥,欲往魔珏山。”
独目獸看她一眼,高高在上地说道,“你来的倒是时候。”
旋即又道,“还不上车?”
千玥看了看高度,回身对二人一礼,接着腾空而起,飞入车厢内。
一道悠扬兽鸣响起,接引撵车眨眼消失在天际。
穷牛望着空荡荡的天边,回头道,“送她入香顶楼,究竟是好是坏?”
苍雁席地而坐,取出云卷烟丝熟练地嘬了一口,眯眼吐出白雾,“她既不愿做那攀附权贵的菟丝花,便得做好风吹雨打的准备。”
穷牛轻叹一声,跟着坐下,“也是,只希望她是个有气运的,莫要惹上那女魔头,也好活得容易些。”
二人交谈几句,继续打起盹来。
修行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千玥飞升三百年,在香顶楼进进出出,渐渐淡忘了魔君的日子。
许多时候,她引着修士往来,迎客送客间,几乎习惯起来。
女侍的日子还算好过,多数的魔修看在香顶楼的招牌上,并不敢轻易惹事。
有些身份贵重的,也不愿自降身份多看她一眼,这让她当差的日子意外轻松起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女侍都如她这般幸运。
她刚来那一年,香顶楼的“楼花”——胡娇娇,就因为纠缠男客被充入恶兵营中。
其实在千玥看来,胡娇娇无辜得很。
她不过是同那男客说话时红了红脸,便被门外匆匆而来的女修打了一耳光。
那女修是香顶楼的常客,叫做阮珠红,行事一向霸道。
据说她是魔皇蚩援的亲戚,在魔珏山无法无天惯了。
而那男客墨向归便是她心仪之人,许是妹有情郎无意,这种掌箍过路女修的冤案时有发生。
可众人惧于阮珠红的身份,多是敢怒不敢言。
即便是香顶楼,也不过委婉说上两句,并不能将她怎么样。
若在往常,女修被阮珠红打了,忍气吞声也就了事。
可那日墨向归不知吃错什么药,对着阮珠红大发雷霆,怒骂她蛇蝎心肠,不堪入目。
如此一来,这件事便不能用一耳光结束了。
千玥至今记得,阮珠红看向胡娇娇的眼神,吃人不吐骨头一般,狰狞可怕。
那日,她怒气匆匆地离开。
三日后,胡娇娇被充入恶兵营。
也不知后来发生什么,阮珠红再也没有出现在香顶楼中,就连墨向归也是二十年前才又出现在人前。
“千玥,天字二号,茶点催得紧些。”
“诺。”她扬声应道,在侧厅取过红漆木托盘,磨蹭着上了三楼。
“墨前辈,您的茶点已上齐。小女在门外伺候,若有吩咐只管唤我。”
“嗯。”墨向归似乎心情不错,冲她微笑着点点头。
千玥倚在门外,无聊腹诽,这三百年来往日威望自不用提,飞升那日便没一起带上来。
如今就连自称也从“本君”,一步步跌落到——“在下”,“晚辈”,“小女”……
啧啧啧,真是悲从中来啊。
“来人。”
“前辈有何吩咐?”千玥闻声迈出半步。
“劳烦你去饕餮街食锦府,替我买些红浆桂糕来。”
“前辈稍等。”千玥心中暗喜,接过魔元匆匆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