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宇的死状颇为诡异,也并非一人所见,枯树存迹更不是杜撰的。
百姓对此是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得有模有样,也越传越玄乎,弄得人心惶惶。
长孙家痛失传宗接代的独苗,家中妇孺已经是每日哭啼不止,长孙翰城也因为急火攻心,开始日日呕血,这又被外边传言弄得脸面全无,便誓要官府及早捉拿凶犯,还长孙家一个说法和交代。
县太爷让长孙家给逼得着急,正苦于没有线索破案,那边老百姓又聚集到府衙外闹着要真相。
这县太爷也是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最终一怒之下抓捕了数十个聚众闹事的百姓关进了大牢里,这才止住了流言的传播,在明面上将这事给压了下去。
后来这件案子就以证据不足、死无对证给结了案。”
“有这样乱用王法的县官,前朝不灭才是不足以平人心啊!”
“那后来呢?就没有查出真相吗!”
酒已过三巡,台下喝高了的各位大人听得兴起,都抛开了平日里的矜持和谨慎。
此起彼伏的喝彩声里,夹杂着各式各样的询问响起,弄得原本华丽贵气的画舫,像是市井茶楼一般闹哄哄。
江洲漓余光往巫马定安的位置看去,见他举手投足间,依旧十分贵气十分悠然的在细品着美酒,仿佛丝毫没察觉到戏台上下的熙攘声,也没被打扰到。
第3章 诡客03
那边戏台上南郭摇着扇子,露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也不言。
等着看台下众人七嘴八舌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也卖足了关子吊足了胃口,这才终于拍响醒木继续。
“欲知详情,诸位大人且待鄙人慢慢道来!”
“想必诸位大人也都知道,泰和十五年的时候,前朝因为亲王间争夺王位闹内讧,最终导致灭亡,战争动乱持续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终蒙我朝高祖得天命平定四海九州,才有了如今的盛世!
也就是在那极度动乱的三年里,酉阳县这件异事的真相,曾短暂的出现过,但很快又被兵荒马乱所掩埋。”
“此话怎讲?”
坐在左边下首第一位的白发老叟率先发问,也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这事说来也巧。那长孙翰城痛失爱子后呀,某日夜里忽然睡不着,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心中感到颇为羞愧。
第二天起来后,便召集了家中的亲眷商议,欲每日在酉阳县城门处给穷人乞丐布衣施粥,行些善事积德。
战乱三年,酉阳县也遭受到了牵连。
但无巧不成书的是,长孙翰城布衣施粥的第二年,家中就有妻妾身怀六甲,他觉得是自己行善积德的举动感动了上天,故而愈发坚定了这个做法,就是战乱那三年也没停止。
而在战乱结束前年的冬天,有一支从北方南下逃到酉阳来的难民队伍,队伍里恰巧有位家族没落的阴阳师。
夜里大伙围坐在火堆旁聊天,就问起了这长孙家的事情,有知情的人就说起了长孙宇的那事。
本来只是闲聊几句,岂料阴阳师一听,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相似的事情,这么一回想,突然就拍着大腿激动起来。
然后阴阳师就给大伙讲了一个故事,是他先祖记录在除妖簿上的一个事件,捧冬生。
经常听闻有人在入冬后莫名其妙的失踪,甚至是非常异常的死去,症状就和长孙家的的公子大同小异。
那阴阳师的先祖当时受托前去调查这件事情,追寻着线索,最后追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里住着一位野妪,野妪的掌心里捧着一棵枯树,树枝上长满了刺。
古书上有记载,说叫凤堕树。凤堕树,传言会有赤尾鸟止息于其枝梢。
那野妪见到有阴阳师追来想要除去她,转身就往与山洞连通着的一处断崖跑,然后非常果断的跳了出去。
等阴阳师追到断崖口才发现,那处断崖外竟是成片的凤堕树林,在寒冬冷风中仍然生机勃勃,完全没有半分萧索之色。
后来,又经历了千辛万苦的寻找,阴阳师终于把野妪捉住。
也最终得到了他想知道的野妪的身份,竟然是凤堕之灵。
野妪常居洞穴,若有人在冬天误入她的居所,野妪就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命那误入之人接过她手上的枯树捧着,以求达成用活人的生气浇灌滋养枯树的目的,帮助其族过冬。
而枯树,便是凤堕族的灵根。
若误入之人不从,就如长孙宇一样,也许是平日里未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自然就不会口出好言。
野妪见其犹豫不从的话,就会以其无知得罪凤堕之名,用妖力震断那人的心脉,将其摆成捧树模样。
此即,捧冬生。
捧凤堕灵根,使其于寒冬时,仍能够生机盎然。”
说书先生掷地有声的道出了故事的结局,留了很长一段无声时间。
众人听完后沉默良久,连巫马定安也微微抬头看了眼戏台的方向,似乎有些明了和释然,又似乎意犹未尽,其中滋味难以言说。
宴会散场已经是深夜时分。
那些赴宴的官员多半都是宣齐镇的,有府上的家丁接送回去。
而江洲漓和楼初心准备下船去找住宿的地方时,巫马定安不知怎么想的却让人留住了她们,说是都要南下青城,可以结伴上路。
江洲漓也没有多问,恭恭敬敬的承了这片好意。
她和楼初心分住不同的房间,夜里天空有闪电划过,白光之后紧接着惊雷轰鸣,狂风暴雨肆虐敲打着窗户,吵得人睡的都不安稳。
江洲漓本就浅眠,便干脆和衣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拉起被子裹紧。夜里喧闹了一整天的画舫难得安静下来,各种细微的声响便显得异常的清晰。
她隐约听见过道的尽头处有人在唱戏,那是说书先生南郭的声音。
唱的什么内容不太清楚,但听曲调,似是踏摇娘。
她掀开被子下床,轻轻打开门扉往外看了眼。
尽头处没有看见背影,只能看见转角处折映在窗户上的影子,纤柔的身姿摇晃不定。
翌日清晨,江洲漓还没出门,便有丫环来敲门叫她去大厅。
等江洲漓到大厅的时候,见偌大的一楼只有巫马定安独坐在摆满了整整一桌菜肴的圆桌旁,几个衣着华丽的丫环围绕在他周边,来来回回的忙着布菜。
江洲漓远远的欠了欠身,“见过王爷。”
“免礼。”
巫马定安并不在意的应了一声,也不看向她,“昨日见姑娘抱着琵琶来,本王不知可有幸听姑娘弹唱一曲。”
这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笃定了的陈述句。
江洲漓心中有了计较,想来昨日巫马定安没有什么表示,并非是大人有大量不想同她计较,而是想等他的客人离开后,再借机整治。
弹唱?自古只有优伶才会为人表演。
巫马定安没问她的职业却这样要求,怕是有意而为之,想给她难堪。
果然自古皇家就无庸俗之辈,权力总是不容人挑衅的。
巫马定安又怎么可能真的如其外表所示的那般良善,那般只爱游山玩水,远离朝廷就只顾逍遥快活。
“为王爷弹奏,是民女之幸。”
江洲漓点点头,已有人为她搬来圆凳、拿来琵琶。
江洲漓微微侧坐着,将琵琶抱在怀里,纤细圆润的手指轻抚上琵琶弦,边和着拍子张口吟唱。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低吟浅唱的是小雅采薇,先秦诗经的一首名诗。
歌声中隐隐传出一种如泣如诉的幽怨情愫,能深深撩拨动听到歌声的人内心深处柔软的心弦,候在大厅的丫环小厮都面色凄楚,手脚举动也慢了半拍。
负责布菜的丫环更是手一抖,菜肴掉进了汤里溅起几点水星。
那丫环吓得面如土色,猛地跪下磕头,抖抖索索的开口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巫马定安皱了皱眉,猜不透江洲漓是有意这样做的,还是无意为之。
但大清早就听到这样悲情的曲调,心情已经是被毁得差到了极点,他接过另一位丫环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背,便挥了挥手让跪下的丫环下去。
然后淡淡的开口道,“姑娘还未用早膳吧,来人,送这位姑娘回去。”
语毕,起身就往船舱外走。
江洲漓轻轻站起来,在丫环的督促下缓缓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看着十分羸弱纤细的背影将要消失于尽头时,幽怨凄楚的歌声又慢慢悠扬传开。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回到楼上后,江洲漓抬眼就看见楼初心在她房门外来来回回的走动,便唤了一句,“怎么在这里?”
楼初心听到她的声音,迎上来有些气愤又有些急切的开口。
“小姐,没事吧?这巫马定安太过分了!竟然敢这样……”
江洲漓摇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错身推开房门走进房里。
“这是巫马定安的地盘,说不定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少说或不说为好,否则容易给自己和别人招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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