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大力点头:“好!都听您的!”
“方式是不对,但目的是为黎民百姓,为天下苍生,所以我做的就不算错事。像我们身份特殊,为了能在这边混的方便点啊必须学会能屈能伸,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土地爷的官腔一旦打开,便停不下来。
“……”玄微只能及时打断:“嗐,所以这地方到底在哪?”
——
土地爷说亲自带路,玄微也就放下了心,想到今后可以在凡间如鱼得水,来去自如,不用跟通缉犯似的躲躲藏藏,她心里就愈发昂扬欢畅。
土地爷带她走了出门,人潮汹涌,他提醒她跟紧。
玄微一张小嘴胜似蜜糖:“土地爷爷您可真好,您比我亲爷爷还亲!”
土地公轻嗤:“小妖怪你可别想跟我攀亲附会,咱们仙妖有别。”
“好呢,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他怎么挖苦,小女孩都没脸没皮。
土地爷忍不住笑了,再不言语。
也是,在外人看来,他们确实像爷孙俩。
玄微寸步不离跟着土地公拐进一个无人小巷,她低声问:“远吗?”
“反正不近,你别急。”土地公回。
“好。”
土地公年迈,记忆力也有些衰退,途中他不时要回忆当初位置,走走停停,等来到另一个小巷,才有了具体印象。
玄微亦步亦趋,脚下生风。
这个巷子都是旧舍,青砖灰瓦,屋檐低矮,一些鸟雀在石板地上扑簌觅食。
突的,鸟儿四散——
左侧拐角冲出一个人,他径直朝他们奔了过来!
两人都愣住。
他速度很快,根本看不清相貌。
擦肩而过的瞬间,来不及反应,玄微手腕已被握住!
她硬生生被拽着,跟着他疯跑起来。
欸——?
“小王……”身后老人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都没来得及唤出她全名。
风在肆虐,发丝飘扬,叶片脚边打旋。
手臂被拉得生疼,不知跑了多久多远,他才带着她停下。
靠着墙,玄微大口喘息,她这种温吞的爬行动物哪经得起如此大的活动量。她都要累瘫了!她马上就能缩进壳里秒睡!
身畔有频率一致的呵气声,明显来自男人。
玄微抹了抹刘海,瞪回去,想看看这个有毛病不长眼坏她好事的到底是谁。
果真是个雄性凡人,生得年轻,个头高,身板却有些单薄,肤色在暗处都是偏白的。
玄微只看得到他侧脸,他睫毛浓黑,鸦羽般盖着眼睛。
“你、你干什么!”玄微缓了过来,开始控诉。她鲜少与人类正面交流,不免有些磕巴。
“为什么要当街劫人!”她加重口气,提高分贝,好让自己凶神恶煞,务必要唬到他。
年轻男人垂眸看回来,竟比她还凶神恶煞:“你傻不傻啊!我在救你。”
第2章 第二枚硬币
玄微入世已有百年,多管闲事的凡人她见过不少,但这么不明不白拉着她开溜说救她的还是第一个。
“你救我什么,”她吼了起来。他声够大,她比他还要大,气势不能输,必须对得起她的神龟身份:“需要你救吗?”
男人眉头紧锁,一脸认真:“你知道你差点被人卖了吗?”
“谁敢卖我?”她挺了挺胸脯,无奈个头还不到这个凡人肩膀,她不得不费劲仰头:“我看就你胆子最大。”
陆晅语塞,这小女孩,看着年纪不大,讲话却老气横秋飞扬跋扈。
他不是太有耐心的人,但还是按住性子说:“刚刚在肯德基,我坐你们后面那桌,你们好像在说什么办/证的事情,那个老头要带你去办黑证,是不是?”
玄微怔住:……哈?
玄微揪出他话里的重点:“你竟然偷听我们讲话,真不要脸。”
“……”陆晅愣了,她怎么反倒骂起他这个救命恩人了。
陆晅只能认为她双商不高:“你还相信他?”
“为什么不能信。”不信仙家还信你个傻帽?玄微梗着脖子:“你就能信了?”
玄微担心土地爷爷还在等她找她。
毕竟与拥有自己的身份证只剩一步之遥了。
她可不想再被这个凡人耽误时间,玄微转头就往回走。
陆晅急急拉住她。
他手劲很大,玄微被迫回头,她窝火地摸自己小臂,叫囔:“我手都被你拉疼了。”
陆晅这才留意到她泛红的手腕,她胳膊细白,仿若一截一折就断的苇草。这么冷的天,她就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单衣。
他心一软,不再跟她杠,但还是捉着她问:“小孩,你是不是山里来的?”
“啊?”玄微开始追溯过往,早些年她的确在某灵域山涧修炼过,所以严谨答道:“对啊,我是山里来的,怎么了?”
她警惕望他,困惑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一介凡人居然这么有眼力见?能感知到她周身满溢的仙山灵气?
“难怪。”陆晅在心底感叹——难怪这么不谙世事,连衣着都这么朴素穷苦,一定是偏远山区偷跑来城里寻找父母的留守儿童。无奈父母重男轻女,都没给她上户,好不容易攒够钱跟着黑车来到这里,却因为没有合理身份寸步难行。
可又有可疑之处,女孩肤色白净,性格也不怯懦怕生,不太像疏于照看灰头土脸的大山孩子。
转念一想,或许山里都是丛林草木,常年不见太阳,女孩无人管教,性格顽劣也很正常。
他一直盯着她,眼神判研。
玄微只觉他放肆,想给他一点教训,但她不清楚附近到底有没有监控,万一被拍到她使用法术攻击人类,她就违反三界禁令了。
玄微不敢轻举妄动,决定先忍忍:“你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陆晅看她:“我可以放手,但你不要乱跑,我带你去派出所,警察也许能帮你找到家人。”
玄微对这几个词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她瞳孔地震,连连摇头:“我不去!”
她发现凡人一有事就爱往派出所跑,估计这位也是一样,赶忙收敛气焰,哀求道:“哥哥,哥哥,你别带我去派出所,求求你,求求你了,哥哥……”
陆晅没料到她前后反差这么大:“为什么不去?”
玄微眼眶发红,开始扯谎:“我……我偷过东西,”她泪珠簌簌往下掉:“我被他们抓过,我好怕那些人……我那天实在太饿了,只是想吃点东西……”
她声泪俱下,有模有样。遥想当年,她可是和讹兽讨教过演技的。
她楚楚可怜,陆晅心有不忍,松了手,好声好气问:“你能告诉我你多大了,叫什么吗?”
你龟爷爷的仙龄和大名岂是能轻易告诉你的,玄微腹诽着,两眼仍泪汪汪:“我叫玄微,年纪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她瘪着嘴,睫毛水灵灵的,像一只上岸不久、天真凄苦的小人鱼。
陆晅看她片刻,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了。
衣服挟裹着凡人的体温,一并罩来,玄微上身一下暖烘烘的。
她一愣,不假思索说:“好暖和哦。”
她下巴在毛领上蹭了蹭,似乎很喜欢。
陆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穿上吧。”
“哦。”玄微两手探进袖子。陆暄比她高大许多,这件外套下摆都快到她膝盖了。
她唱戏般甩了甩空出来的宽大袖口,有了笑容。
她一笑,陆晅也生出助人为乐的满足感,跟着弯了嘴角。
下一秒,陆晅听见她问:“可以送我吗?”
言语间,毫无羞惭意思。
陆晅神情微滞,敛了唇角:“不可以。”
“小气。”玄微发觉这褂子御寒效果极佳,有了势必要将它拿下的念头,“我和你买好不好?”
陆晅这才注意到她挎着一只小包:“你带钱了?有多少?”
他试着套出更多关乎她的有效信息。
玄微问:“你要多少?”
陆晅想了想:“这件外套原价四百多。”
玄微问:“四百多元人民币?”
她的正统说法让陆晅哭笑不得:“当然是人民币,难道你还可以付美金。”
玄微顿了一下,信誓旦旦:“你想要的话,我也不是弄不到。”
这一刻,陆晅认为自己可能猜错了,她也许不是大山里出走的孩子,而是漂洋过海的偷渡客。
陆晅微眯起眼:“hello?”
玄微:“??”
“Bonjour?”
“???”
“Guten Tag?”
“????”
“こんにちは?”
“??????”
玄微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人突然讲起什么鸟语?
见她从始至终一脸迷茫,也不像装的,陆晅结束试探,说回母语:“你包里有什么?方便打开看看吗?”
玄微牢牢攥住,刚要大喝一句“什么都没有”时,她猛然想起刚才派出所里的情景,感觉自己的抗拒更像是欲盖弥彰,索性把它拉开,大大咧咧展示给他看。
陆晅垂眼,的确空无一物。
交涉半晌,他一无所获,思路跟眼前这包一般空荡。
陆晅有些不知所措,抓了抓后脑勺,开始责怪自己耳朵为什么要那么尖,手为什么要这么这么贱,去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