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于此,金樽放慢脚步,开始观察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
但见这条轻软如棉花的道路并不如何宽,然而却极长,无风无光,沿途尽是虚无一片,没有任何的东西。
好似这里,没有活物生存一般。
因刻意放慢脚程,又担心此地会不会暗藏各种机关陷阱,金樽走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方才看到前头多了个岔路口。
有三条路能选。
这三条路里,中间的那条最宽,左右两条要细上许多。路两边同样是没有任何东西,空荡荡的,连颗草籽都看不到。
金樽没有立即选条路走。
他站在那里,仔细观察并猜测金满堂是走了哪条路。
身为金族子弟,他和金满堂虽都清楚金玉宝珠被藏在了这个被尊称为“酒帝君”的仙逝之地里,但金玉宝珠具体在哪里,没人知道。
因为这个仙逝之地,每一次玉关洞天开启,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任是曾经进来过的人,也不敢说能认识所有的路,同样的,更不敢说如何如何走,就绝对能找到金玉宝珠。
若是金樽的手下全进来了,他手下里有一人精通卜卦,能以特殊手段卜出正确的道路。可现在他的手下无一人进来,金樽自己又没什么专对宝珠的直觉,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跟着金满堂。
但现在,金满堂已经被他跟丢了,这三条路上也没有留下什么有人经过的痕迹。
那么金满堂会走哪条路呢?
金樽思索片刻,决定就走最中间的那条。
便在金樽做出选择的时候,早早选好路,且又看到下一个岔路口的金满堂皱着眉对凌夜说道:“真的有人先我们一步进来了?”
早在碰到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凌夜就说不对劲,说有人先他们来过了。
一开始金满堂还只是怀疑,毕竟参与这次少君之争的金族子弟并不是太多,知道金玉宝珠藏在酒帝君的仙逝之地的人更是极少,除他和金樽外,他再想不到还能有谁也进到这里来。
可接下来,越是走,尤其是碰到岔路口,不用凌夜说,金满堂自己也能察觉到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现在……
“嗯,有人。”
凌夜看着前面分了两条路供他们选择的岔路口,慢慢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三个人,或者四个人,在我们之前进来了。”
金满堂道:“金樽在我们之后。”
凌夜颔首:“不是他。你仔细想想,你们族里,还有谁有可能进来?”
金满堂默了一默,摇头道:“真的没谁了。”
想打开入口,不仅需要身怀金族血脉,最为重要的,是修为境界要到家。
否则,以金樽的血脉,为何偏要偷袭他,企图不费吹灰之力地跟在他身后进来?概因金樽没到少君之境,离此境界尚有一大段的距离,凭金樽自身是没可能打开入口的。
有这么个限定条件在,金满堂真的想不到他还能有哪个兄弟也进了这里。
“不是你们族里的人,那就只能是外来者了。”凌夜说道,“你能联系上洞天外的人吗?”
金满堂再度摇头:“进来之前还能联系上,进来之后就不行了。”
凌夜道:“进来之前,你有收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吗?”
金满堂道:“有。说是圣尊无故失踪,随后邪尊和魔尊也一同失踪……”说到这里,他眉头皱得更紧,苍白的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了,“莫非是三尊中的哪位进来了?”
凌夜道:“难说。”
三尊说来互相不对头,但真正牵扯到什么要紧的东西,该合作还是会合作的。
所以,如果真的是三尊先他们进了这仙逝之地里,那么她感应到的那三四个人里,有可能只有一位至尊,也有可能三尊都在其中。
不过凌夜私心觉得郁九歌应当不在其中。
这个时候的他才封尊没几年,圣尊之位还没那么稳固,他犯不着为着个于他没多大用处的金玉宝珠和金玉宫敌对。
再转念一想,郁九歌是被魔尊重天阙打伤的。
郁九歌都能昏倒在玉关洞天里,一直都想要他命的重天阙岂不也是在这玉关洞天里?
重天阙也在的话,江晚楼是不是也会跟着来?
盯着右边那条路上,细微到能让所有人都忽略的一点浮尘,凌夜想了想,还是说道:“继续走吧,离前面的人再近一些,我说不定能知道到底是谁。”
事已至此,金满堂也只能点头应好。
先不说凌夜没有诓骗他们,她是真的发觉不对劲,才有现在这么一幕;再者,如果没有凌夜,以金满堂和他的手下的本事,他们想要找到金玉宝珠的藏匿点,怕是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
是以现在金满堂完全以凌夜马首是瞻。
于是便走上右边那条路。
还是没走多久,就碰到新的岔路口。
照旧是凌夜率先看出什么来,选了其中一条路往前走。
而果然如她所说,这回没走多久,她就停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去,捡起一块毫不起眼的小石头。
郁欠欠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凌夜手指一动,那小石头瞬间变成齑粉,从她指尖飘落下去。
她侧首看了郁欠欠一眼,答道:“嗯,我知道是谁最先进来了。”
郁欠欠说:“谁?魔尊还是邪尊?”
旁边金满堂等人也是等待着她的回答。
凌夜刚要说话,却又察觉到什么,劈手把郁欠欠往怀里一揽,猛地往后一跃!
第14章 014、神意
凌夜抱着郁欠欠离开原地的同时,金满堂他们也有所察觉,飞快四散。
众人才散开,还没站稳,就见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此时赫然有鲜红的液体一股股地涌出,顷刻间覆盖了那片下凹处,然后慢慢朝周围蔓延。
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好大一股铁锈腥味,众人瞬间了然,是血。
而且还是非常新鲜的血。
“这里没有尸体。”金满堂身后一人肃重道,“公子,这血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另一人听了,说:“莫非有谁受伤了?”
这说的是先他们进入仙逝之地的那几个人。
金满堂看着那不断涌出的血,略微沉吟,还是先问了凌夜:“凌姑娘怎么看?”
凌夜没表态,只说:“继续往前走吧。”
她虽然已经有了个猜想,但要证实这个猜想,还是要继续走,走到这道路真正的尽头,她才好断定她想的没错。
众人绕过血泊,沿着那几人留下的痕迹继续走。
走着走着,郁欠欠说:“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金满堂闻言也道:“还请凌姑娘解惑。”
凌夜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说道:“三尊修炼的功法不同,导致他们法力里蕴含的神意也不尽相同。诸位可都知道,邪尊和魔尊的神意是怎样的吗?”
郁欠欠说:“知道。邪尊的神意黑白不分,魔尊的神意残忍嗜血。”
所谓神意,其实就是指特质。
譬如说,同样的功法,却不能让每个人都修炼得一模一样。这个时候,该如何进行区分?很简单,就凭动用法力时,法力中所携带的那种特质,这样就很容易进行判断了。
世间修者何其多,有的人法力寒凉,有的人法力炽热;有的人法力刚正,也有的人法力阴险。
所以,黑白不分,不黑不白,恰处其中,既黑又白,如此这般,江晚楼自号“邪”,世人便也称其为邪尊;而残忍嗜血,乃当世大恶,且重天阙为人的确险恶,不知多少人丧命在他手中,他自封“魔”,也确是实至名归。
“魔尊每次出手,都是方圆多少多少里的土地上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凌夜侃侃而谈:“邪尊出手的话,因为他邪,教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所以他出手,总会留有一线余地,没魔尊那么大动静。”
郁欠欠若有所思:“我们这一路过来,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果然是魔尊?”
凌夜说:“对。”
郁欠欠又说:“还有邪尊。”
凌夜点点头。
刚刚那块石头就是证明。证明这两位已经动过手了。
重天阙出手,向来追求一击必中——这点从郁九歌身上就能看出来——他修炼的功法极霸道,说是寸草不生,那就真的寸草不生,别说一块小石头,就是一点浮尘,也绝不会留下。
可偏偏,这一路走来,凌夜发现了一点浮尘,还有刚才的那块石头。
这很明显是江晚楼的手笔。
只有江晚楼,修为境界和重天阙旗鼓相当的人,才能在重天阙出手之后,还能留下这点微末的东西。
至于会不会是郁九歌和重天阙交手,凌夜倒是能完全排除掉。
她离开郁九歌之前,往郁九歌识海里送的那道神识,能让她感应到郁九歌的气息。
这里并没有郁九歌留下的气息。
他没来这里。
“魔尊和邪尊都来了的话,那除他们之外,应该还有两个人。”
凌夜继续分析道:“入口那里没有强行打开的痕迹,可见他们是动用了金少君的那种方法进来的。这样一来,只一个人不够他们分,必须是两个,还得是两个关系密切的人,才好被他们分开挟持。”
否则,单独一个人,是放到重天阙那里好,还是放到江晚楼那里好?
放到重天阙那里的话,他会不会以此来要挟江晚楼?而倘若放到江晚楼那里,他会不会也要对重天阙不利?
有这样的可能性在先,重天阙和江晚楼都能暂时摒弃前嫌,一同进来了,那必然是不愿还没见到金玉宝珠,就被迫离开。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个人,两个互相看重,轻易不会翻脸无情的人,被他们分别挟持,双方都有顾忌,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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