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也渐渐懂了:父君掌管六界,必须从大局出发。当年,天夷已被魔界占领,放弃是不得已的选择。
父君曾下令要我将你捉拿回天界,我私下里放你走,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理解天界的处境,父君的苦心。这比抓回一个满心愤恨的你更为可取。
可不想几百年过去了,你依然对天界心存芥蒂,甚至有意对天界隐藏你的踪迹。
我在数月前找到天夷山时,便猜你肯定会守在这里。我并没有直接将天夷山的事情直接上报父君,就是想见你一面听听你的看法。
我拿走了描写天夷山的那个卷轴,是想告诉你我的目的。我以为这样你会找我,却不想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
期间我遇到了媚雨,一开始我是极不待见她的,但她一直缠着我,不想竟缠出了几分感情。她见我对你们山上的事苦恼,便背着我打探你们山上的消息,偏生那青柳是个花心的主,没怎么便成了媚雨的裙下客。
后来我再度上山,却不想被你和兔子困住。倘若你一开始不用面具,我们坦诚相见,或许不会闹住这种地步。
但你们困住我,我心生不服,限制□□,我便恨不得立刻将天夷之事上报天界,也说了不少气话。
这几日陪着媚雨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们这座山上的小妖大多都希望她死,但是我却希望她活着,因为她对我确实用情至深。
推己及人,我也知道牺牲天夷山来保住六界的安危着实不是君子所为。我愿意将此事瞒着,但这不代表天界、妖界、鬼界会放过天夷山。
谁都想不费一兵一卒取的胜利,毕竟战争带来的伤害太大。
天夷山有压制魔族戾气的能力,是魔族天生的死敌,虽然数百年前遭到破坏,但依然是抵御魔族的不二之选。”
文宁没想到临易会突然说这么多,愣了许久方道:“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
临易摇摇头:“你并未错怪我。如今媚雨之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但这个情你是欠我的。”
“你想让我拿什么还?”
“暂且先欠着。”临易拍拍文宁的肩膀,向洞外走去。“至于穷途,对不住了。”
“是你毁的穷途吧?”流光迎面走进来,“我手下探得消息说你毁了穷途,闯了上山。松子和蔷薇呢?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临易嗤笑一声道:“我还真不知道。”
说罢,便越过流光欲离开。
“站住。”流光一把摁住临易的肩膀,“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流光!”文宁见状忙大声喝止,“松子和蔷薇已交由凌寒照顾,你让临易离开。”
此时,万不能再出任何茬子了。
“真的?”流光颇为怀疑的看向文宁,“你不会又是为了偷偷放他走吧?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文宁一巴掌拍在流光的肩膀上:“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让临易走。”
流光将文宁的手弹开:“你不是那样的人吗?除了画美人图,你哪里有什么信誉可言?”
临易回头抓住流光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腕:“这么看来,你我之间这一战是避不过了?”
“对。”流光反手抓住临易的手腕,“要么你跟我一起去看松子,要么我将你捆了去。”
文宁烦躁的揉揉眉心,将流光拉到自己身后,踹了一下他的屁股:“我跟你说松子没事就没事,你在这儿给我添什么乱?”
临易倒颇为不在意:“你放开他,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嘿……”流光也颇为不服气,“我知道你是谁,但这不代表我流光就怕了你。”
“流光?似乎在哪里听过……”临易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妖君的小儿子对不对?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说起来当年你还摔了我一个烛台,念你年纪小就没同你计较,如今新账旧账可以一起算。”
流光被说的有点懵:“你说什么?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你莫不是想趁机诈我?”
“当年你还小,是你哥哥柏巨带着你上的天界。”临易这才仔细将流光打量一番,“同你哥哥是有几分相像,不过到底是个毛头小子,没他的那份沉稳气势。”
“毛头小子?你居然说我毛头小子?”流光更是不服气了,“不过虚长我些年岁就能胡说八道了?你为那蛇妖做的事就稳重了?算了,我还是跟你说松子,既然你认识我哥哥,那就更应该陪我去看一下松子,因为她极有可能是他未来的弟媳,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临易嘴角一勾,浅笑道:“如今这笔账我记在文宁头上,她自然无事。至于我,还有要事,告辞。”
话音刚落,临易变化作一道青烟,从流光的手缝里溜走了。
“诶?诶!”
流光待要扑上去,却被文宁拽了回去:“慢走不送。”
“走什么走啊?”
流光恶狠狠的瞪向文宁:“你为什么要放他走?万一松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呢?”
文宁看那青烟飘远,又踹了流光一脚:“跟你说了松子在凌寒那,你还不赶紧去看?兔子现在在胡萝卜地随时都有危险,你居然还要拖着临易,你是不是傻?”
流光懵了一下:“兔子怎么了?她不是在洞里好好养伤吗?有事的不是松子吗关兔子什么事?再说被临易看见又能怎么样?又不是没见过,为什么要放到胡萝卜地?”
“你还要不要去看松子了?”
“去去去。”流光挣开文宁,“倘若松子真的有什么事,我把这笔账也记在你头上。”
文宁苦着一张脸,直叹气:“……这两件事凭什么都记在我头上?”
做人难,做好人更难。
做一个假装是人的神仙难上加难。
文宁来到胡萝卜地,并没有看到兔子和胡萝卜,便轻轻敲了下屏障:“胡萝卜?”
眼前淡淡的水雾散开,兔子和胡萝卜出现在文宁的眼前。
兔子还趴在胡萝卜的身上,睡的很是香甜。
胡萝卜一动不敢动的望着文宁,有些无奈:“我照顾的还算好吧?”
文宁扶额道:“还好,就是有些不太雅观,你现在敢动动吗?”
“敢动?”胡萝卜仰望苍天,“我不敢动。”
一动就是一口。
“那……”文宁看到胡萝卜颈上的几个牙印,很是无奈:“那就只能这样等她自己醒了,她这次没有做什么噩梦吧?”
胡萝卜只敢动动眼珠子:“没有吧,我看她睡的挺安稳的。”
文宁望望下山的方向,道:“既如此,今晚留让她先睡在这里,明日我再来看她。”
“等一下。”胡萝卜因为动作大了些,便又被兔子咬了一口,不禁轻呼出声。
“怎么?”文宁以为出了什么事,面色瞬时凝重起来。
“她几时有的这病?犯过几次了?”
“就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加上这次是第二次,每次都要人命。”文宁低头苦笑,“这次看来比上次好上许多。”
胡萝卜垂眸望向兔子:“那上次……也是这样吗?”
“这样?哪样?”文宁本有些不解,但当看到胡萝卜有些红晕的脸颊后便大致明了。“差不多吧。”
“那……兔子她……”
胡萝卜只觉得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也不知道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他又在期望什么?
文宁度其心思,道“她现在还是只单身兔。”
“是吗?”几缕秀发散在胡萝卜的手边,他轻轻的抓住,神色黯然:“不过细细想来,这同我也没什么关系。等她醒了,我就让她离开。”
单身兔又如何?难道他忘了他出不去这里吗?
胡萝卜将手轻轻放在兔子的脸上:“如果我能出去,多好。”
第50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四)
流光来至凌寒处,看到松子和蔷薇正并排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凌寒正趴在床边小憩。
“她俩没事吧?”
凌寒睁开眼见是流光,便道:“是你啊,她俩没事。”
流光点点头,站在一边:“她们什么时候能醒?”
“两个时辰吧,文宁已经替她们解了临易的禁制。”凌寒略顿一顿,继续道:“早知山上会有此变故,我就不下山了。即便改变不了什么,至少能同她们并肩作战。”
流光道:“你也不必内疚,她们并没有怪你。”
凌寒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发呆:“生死由天,世事无常……”
流光的心没来由的一抽,他望向松子:“但终究还是要搏一搏,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可他,已经死了。”凌寒抹去眼角的泪水,“人间有句话:人死如灯灭。我多想用我自己点燃属于他的那盏灯啊……”
“谁死了?”
“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隐在暗处。除了他,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在那所宅子里出现过……”
凌寒陷入回忆,流光不知如何劝慰选择沉默。
房间里也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凌寒突然道:“差点忘了,暮鸣来过了。他说倘若你过来的话让你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