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今日的雅香阁与平素里大不一样。阁楼里除却举杯畅饮的文人墨客,还多了一群名门贵女。
这些个娇滴滴的名门贵女娇声细语,将原本附庸风雅的雅香阁熏染得香风四溢。
若说有人提前走漏了风声,透露了我与容忌的行踪,我倒能理解这些个名门贵女为何而来。可问题是,我与容忌也是临时起意,只为避开无处不在的朱雀,因而我与容忌的行踪根本不存在提前泄露的可能。
既是如此,这些个名门贵女,又是为谁而来?
“没想到,雅香阁竟比风月之地还要热闹。”
我原想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同容忌好好探讨授粉之道一度春风。现在倒好,雅香阁里人满为患,我的“翻身”大业怕是再遇障碍。
正当此时,一群身着轻纱漏肩拽地裙的美娇娥兴致冲冲而来。
她们粉面含羞,扭着杨柳细腰,直截了当地从我与容忌中间穿过,矫揉造作地朝阁中走去。
我无语地望向这群淡妆浓抹的女人,被她们身上迥然各异的香味呛得狂咳不止。
容忌见状,遂将挡路的美娇娥扔至一旁,三步并作两步将我拢在怀中,“是不是身体不适?不如我们先回寝宫休息片刻,等你身体好些再来?”
我轻轻拂去容忌的手,示意他看向一波又一波涌入雅香阁的女人,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进去看看。”
容忌素来不喜脂粉味浓重之际,不过他委实拗不过我,只得陪着我进这香粉堆砌的雅香阁一探究竟。
雅香阁并非孤楼,由数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雕檐映日,画栋飞云。
穿过一小段回廊,身姿绰约的窈窕女郎正于浅窄歌台上清歌浅吟,“枝歌千调曲,客杂五方音。藕白玲珑玉,柑黄磊落金。酣歌恣萧散,无复越中吟......”
歌台下,面容姣好的美娇娥们三五成群,纷纷往高位上坐怀不乱的男子靠去。
我定定地望着高位上红缨金冠,身着玄色龙纹锦袍的祁汜,还以为自己便“乱花”迷了眼,遂抬手揉着微微肿的眼皮,眯了眯眸,再度看向高位上的男子。
“真是祁汜!”
我指着高位上唇红齿白的祁汜惊呼道。
容忌亦看到了放浪不羁的祁汜,但他显然比我淡定得多,“想来,他的咳疾已然大好。”
“如此甚好。”
我脸上浅淡的笑意,转而同容忌入了二楼厢房。
行至拐角处,我又不甚放心地扫了一眼纵情声色的祁汜,总觉他眼底无情无欲,甚至带着几分愁绪,并不似面上那般乐呵。
与此同时,祁汜亦微微抬首,他鹰隼般的眼眸紧盯着我肿得不成样子的脸。
下一瞬,他“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旋即默声道,“歌儿莫不是捅了马蜂窝?”
祁汜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真真欠揍!
我羞恼万分,急急地撇过头,强拽着容忌,一个劲儿地往厢房里钻。
厢房中,檀香袅袅,珠帘半拢,意境倒是不错。
容忌于案几边正襟危坐,死死地盯着案几上那壶清酒,“歌儿,有件事我有必要事先同你知会一声。”
“何事?”我一边问着,一边大咧咧地抄起案几上的酒壶,往嘴中一连灌了几口清酒。
“我可能千杯不醉。”容忌尤为认真地说道。
闻言,我毫不留情地拆穿着他,“做你的白日梦吧!连花颜醉都未必做得到千杯不醉,你若是一杯不醉,就该谢天谢地了。”
容忌喉头微动,他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如这样。我每饮一杯,你便褪下一件,如何?”
“好说好说。”
我连连应着,心下腹诽着反正我穿了三四件,脱他个一两件,丝毫不影响我“翻身”做地主的最终目的。
万万没料到,容忌的酒量当真大有长进。
他一连喝了七杯,气息还稳得不像话。
而此时的我,已经褪无可褪。
容忌唇齿含笑,兴味盎然地看着一脸郁猝的我,轻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你是不是使诈了?”我狐疑地看着容忌,将他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
可这一回,他似乎并未使诈,既未用神力逼出酒水,又未用替身代喝。
容忌眸色渐深,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歌儿,愿赌服输。”
“没输!我没输!”我不服气地说道,旋即捧着案几边的酒缸,信誓旦旦道,“一杯杯喝算什么英雄好汉。不若,我们论缸喝?”
容忌眉头轻蹙,“做什么英雄好汉?我的小娇妻。”
他鲜少这样称呼我,突然这么一叫,使得我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废话少说。若是这缸酒都没能灌醉你,那我认栽。”
“认栽?你要栽,也须得栽在我怀中。”容忌邪魅一笑,转而接过我手中酒缸,眨眼间便解决了满满一缸酒。
“.........”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酒量见长的容忌,心下开始后悔为何要同他打赌。
他将喝空了的酒缸放至一旁,旋即将惊慌失措的我捞入他怀中,“笨蛋,这回你当真要栽我怀中了。”
“不,不可以。”我摇了摇头,心下腹诽着翻身无望,连连推拒着他。
“为何不可?”
“葵,葵水......”我信口胡诌着,尽管十分喜欢容忌身上淡淡的酒香味,但只要一想起我若就此妥协,可能会有大半个月时间半身不遂,一连打了好几个激灵,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跑去。
容忌满头黑线,低声感慨道,“连说谎都不会。”
“你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要夺门而出了。”我急急地劈断门闩,惊呼道。
容忌料准了我不敢衣衫不整地往外跑,轻拢着衣袖徐徐逼近,“明明是你撩拨的我。现在倒好,放完火还想跑?”
“耍赖的明明是你。你平日不是一杯就倒?怎么今儿个喝了这么多还跟没事人儿一般。”我撇了撇嘴,双手死死地扒拉着门扉,偏头看着气定神闲的容忌。
容忌撇唇浅笑道,“笨蛋,‘醉驾’一事,要做也只能我做。再者,方才我不是同你说过,你夫君我千杯不醉?”
他确实说过,只不过,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翻身做地主的想法,完全不信他所言。
“我错了。”我小声嘟囔着。
“过来。”
容忌站定在我身前两尺处,笑盈盈地看着我,齿若编贝,梨涡中漾着醉人的酒,煞是迷人。
我咽了咽口水,同他讨价还价道,“半个时辰。”
他皱了皱眉,正欲反驳,却见我一副急哭了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嗯。”
砰——
厢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撞开。
下一瞬,气势汹汹赶来的祁汜已然破门而入。
“歌儿,你没事吧?”
他话音未落,已然被惊慌失措的我撞倒在地。
怔忪间,我重重地摔在祁汜身上,祁汜亦紧张地不敢动弹,“唰”得一下满面通红。
我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容忌反应快些,他随手阖上门扉,转眼将我拎入怀中,裹得严严实实。
我惊魂未定地缩在容忌怀中,眼眶微热,眼泪汩汩往下掉。
容忌慌了神,将我搂得更紧了一分,“没摔着吧?”
有祁汜给我做肉垫,自然没摔着。
我只是有些受不了被祁汜撞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
更合理地说,所为衣衫不整,就是连一片破布条都没剩下。
祁汜大半天才缓过劲,尤为尴尬地撇过头,“朕,朕不是故意的。”
“出去。”容忌冷漠言之,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祁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闪身出了屋,呆立于门外急急解释道,“歌儿,朕当真不是故意的。”
待我穿戴整齐,复而开了门,轩辕剑直指祁汜身上某处,“找阉是不是?”
祁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忙赔着不是,“朕错了。但你要相信朕,朕绝不是故意的。你仔细想想,与你认识这么久,朕什么时候做过逾矩之事?今日之所以莽莽撞撞闯进来,还不是因为你身边的蠢侍卫!”
“蠢侍卫?你指的是朱雀?”我眸色一凛,隐隐动了杀机。
祁汜笃定地点了点头,“就是他。一刻钟前,朱雀匆匆忙忙赶来。他神色焦灼,逮着朕便说东临王四处寻不到你,问朕有没有见过你。朕轻信了朱雀所言,心下大惊,误以为有人冒充成东临王的模样骗你来雅香阁,遂着急忙慌地闯了厢房。”
原是如此,朱雀真是越发****了。
我一掌将案几边横七竖八的酒缸劈得粉碎,任由酒水汩汩流了一地。
“朱雀在哪?我要亲自问问他是何居心。”我一字一句说着,心里怒意勃发。
“应当还在雅香阁门口守着。”祁汜如是说着。
他许是怕我心里不舒坦,继而补充道,“方才,朕什么都没看到。”
我一点儿也不想提及此事,强行转移了话题,“你的咳疾好了么?”
“好了。毒医名不虚传,以毒攻毒,当真将病入膏肓的朕又救了回来。只是,毒医有言,朕必须纵情声色,不然活不过十年。”祁汜轻描淡写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