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任凰神凤主为何会死?”
“天下大乱,被万民逼着祭天,失去所有,含恨而终。”容忌简明扼要地答着。
第758章 灵虫窥心
想来,上一任凰神凤主也是个可怜人。
她的身世遭遇和我极为相仿,被迫祭天,失去所有。
我也曾被逼着跳落下诛仙台,深知众叛亲离的滋味。
不过,我比她幸运。因为我不是一无所有,我有容忌。
怔忪间,容忌趁我不察,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我肩上伤口处的碎布帛。
我满头黑线,顺势将他推向一边,“祁汜只是替我包扎伤口,你未免也太小气了。”
容忌默声不语,单指指腹颇为用力地按在我琥珀色的眼眸紧盯着我结痂的伤处,面色尤为凝重。
“难道暗箭上淬了剧毒?”我轻拢着大敞的衣襟,只觉冷风一股脑儿地往身体里钻。
滋——
下一瞬,一尾莹白色通身发亮的灵虫顶破了我已然结痂的患处,从我肩头伤口处探出了大半个脑袋。
我侧过头,以双指轻攫住灵虫脑袋,稍一用力,将之肥硕的身体一并拽出。
“怪不得治愈术都治不好,原是这尾灵虫在作祟。”我在容忌眼前晃着这尾肥硕的灵虫,低声感慨道。
“灵虫来历甚是诡异。”容忌沉声说道,“若是灵虫夹藏于暗箭之中,纵你稍有疏忽没察觉到,祁汜也该有所察觉。”
“你是说,灵虫在我体内已有一段时日?”
我虽不畏惧这些玩意儿,但一想到它曾在我体内寄居过,顿觉毛骨悚然。
容忌微微颔首,“你在鸿蒙古寺所受之伤,足足花了四个月才好全。照理说,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你既是凰神凤主,又有乾坤之力八荒活水护体,纵伤至筋骨,三日之内也该彻底痊愈。之前,我便起过疑心,可你总不愿让我靠近。我以为你被天弋吓破了胆,没舍得逼你。”
“也就是说,灵虫在我体内待了不下四个月?”
我瞪大了眼,一想到灵虫曾在我血脉之中肆意游走,便觉恶心至极。
容忌见我面色煞白,连声宽慰道,“别怕,我在。”
“灵虫与蛊虫不同,既不会蚕食我的血肉,也没有能力控制我的心神。它除了有碍我周身伤口的愈合,似乎并无其他用处。”我困惑地看着手中摆着虫尾挣扎不停的灵虫,委实想不通施虫之人的意图。
“不,灵虫还可窥伺你的内心,探知你心中所想。”容忌补充道。
“按时间推断,灵虫在我体内待了不下四个月。那施虫之人,会是天弋?”我轻戳着灵虫软乎乎的身体,直至它体内迸溅出浅绿的汁液,这才住了手。
容忌摇了摇头,沉声道,“天弋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你再仔细想想,鸿蒙古寺中,可还有接触过其他人?”
“除了天弋,我还见过华清。不过,她仅出现在我自戕后的梦境中。”我如是说着,心下并不相信华清会暗害我。
“歌儿,你不觉得华清道长行为举止十分怪异?”容忌眉头紧锁,沉默了许久,终将心中所惑倾吐而出。
一开始,我也怀疑过华清别有用心。
一来,她隐士高人的身份同天真烂漫的少女形象大相径庭,使得我不自觉地对她起了疑心。
再者,我尚在蛮荒之地当恶鬼的时候,就曾躲于暗处窥视过我。
我也曾当面询问过华清过往之事,她只说了一句不愿提及,就再无下文。
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既不愿提,我自然不能逼她忆起不愿想起之事。
不过,若说她存心害我,我自是不信的。
自我与她在极乐门初见时起,她若想要害我,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落井下石。可她从头至尾,从未做过一件对我不利之事。不仅如此,她还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
思及此,我亦十分肯定地同容忌说道,“下虫之人,应该另有其人。”
容忌见我百般维护华清,稍显吃味,“为何那么相信她?”
我狂抽着嘴角,委实不明白容忌怎么这么爱吃醋。
容忌偏执地说道,“凡事多留个心眼。除了我,谁也别信。”
他话音刚落,顺势将我带入怀中。
“黑灯瞎火,披风遮顶,此处安全得很。”容忌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抚过我的脸颊,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然后呢?”
我咽了咽口水,双臂已然在不知不觉中环上了他的脖颈。
容忌勾唇浅笑,“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
一刻钟后,我突然忆起祁汜临走前所说,着急忙慌地撕破了结界,蹬着腿往结界外爬去。
“怎么了?”
“方才,祁汜拖走百花仙子的时候,说了一句‘迫不及待了?随朕来’。祁汜该不会想要身体力行地惩戒百花仙子吧?”
容忌笃定地说道,“乖,先回来。他不至于饥不择食。”
“不。我怕祁汜一时想不开。”
容忌面色愈发阴沉,“你担忧他想不开,就不怕我憋坏?”
“我不想再欠他。”我敛下眼眸,尤为心虚地低声说道。
许久,容忌终于妥协。
他闷闷不乐地撕开结界,一掌将头顶上方的披风化为齑粉,居高临下地看着蹲伏在地上的我,“还不快起来。”
我随手抄起躺在一旁装死的灵虫,正想起身,双腿却在突突打颤,站都站不稳。
“上来,我背你。”
容忌闷青色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丝裂痕,尤为宠溺地说道,“身体受不了就直说,何须拿他当借口?你知道的,我最介意的,就是他。”
“行了行了,你威武雄壮,我不堪一击。”
我虽觉得有些掉面子,不过既然被他识破,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双臂松松垮垮地环着他的脖颈,伏在他背上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目养神。
第759章 小乖无恙
南羌密林素以诡异闻名于世。
越临近子时,密林中的死气就越发浓重。
漫天星辰被乌云尽数遮蔽,整片林子均笼罩在黑暗之中,林木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死气之中,显得颓然无力。
鼻尖,是愈发浓郁的血腥气。
耳边,除却凄厉风声,还有林中山魈的诡笑声。
突然间,栖于林木上的灵鸟鸣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稚童的呜咽声。
其声透着囊括苍生万物的悲戚,似是油尽灯枯之际发自心腔处的最后挣扎,又似是临了前的嘶声求救。
我下意识地揪着容忌的衣领,愈发担忧贸然闯入密林中的小乖和小野。
“小野惧黑,不知小乖找到她了没有。”
小野孤身勇闯南羌密林,我确实十分气愤。
青丘百废待兴,小野若想重振青丘,必须在短时间内修为功力大成。不然,青丘境内散仙绝不可能因她是北弦月遗孤,就自发自觉地拥她为王。这世上,从没有天命王者这么一说,有的只有强者为王。
可小野未免太倔了些。她几次三番拒绝了我的帮助,却不动声色地只身前往这藏龙卧虎的第七关古战场。
她以为自己孤苦伶仃毫无依靠,即便命丧黄泉也没人会为她难过。
殊不知,早有一人情根深种,在她尚未出生之前,就携着天定良缘时时刻刻地守护着她。
因为她是小乖的意中人,向来不愿多管闲事的我早已将青丘之事视为家事,亦爱屋及乌,不遗余力地保护着她,只望她能尽快走出阴霾。
啾啾——
一声空灵的鸟鸣声撕破了诡谲莫测的夜色。
眨眼间,一直通体闪着白光的纸鹤扑闪着翅膀,在容忌面前转了数圈,这才将它嘴中叼着的布条置于容忌手中。
容忌腾出一只手,将雪白的缎布轻展开来。
缎布上,苍劲有力的“无恙”二字映入眼帘。
“小乖传来的?”我指了指缎布上的字,仍不敢置信小乖的字竟写得比我好。
“嗯。”
容忌沉声应着,遂轻轻抖落栖于他肩头的纸鹤,轻声嘱咐着它,“看好他,若有异动,及时禀报。”
纸鹤听令,遂振翅而飞,眨眼间又消失在暗夜之中。
我目送着纸鹤远去的方向,好奇地询问着容忌,“什么时候养的纸鹤?”
“自我发觉朱雀对你存了旁的心思,便以神力豢养了这只纸鹤。原想着在你生辰时再赠予你,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想得还挺周到。”
一提及生辰,我又忆起了温柔敦厚的五师兄。
我在离山的那些年,五师兄总会在我生辰之日,亲自为我下一碗长寿面。
说实话,五师兄下的面并不好吃,清汤寡水,淡而无味。但我每回都吃得津津有味,连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
自五师兄故去之后,我再不愿记起生辰。
对我而言,每年生辰都少了可等可盼的愿为我下面之人,不过也罢。
容忌亦知我心结所在,故而从不会特意为我庆祝生辰。
“歌儿,你可知师父为何非要抢那把避世拂尘?”容忌率先打破了沉寂,将我飘远的思绪再度拉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