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秀的脸被烧得面目全非,火苗蹿上他的右手,将他右边身躯一点一点蚕食。
“阿暖,出来!”我站在他面前,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怔怔地望着我,眼里闪过不舍,但仅仅也只是片刻功夫,就被浓重的戾气取代。
他用手摸上自己的右脸,苦笑道,“阿暖终于还是被打回原形,成了那个被所有人唾弃的阿丑。”
烟雾四起,阿暖已亡。在我面前,接受烈火洗礼的,是鬼见愁。
我转身捏碎了梦境,火光在眼中寂灭。
冷风从领口钻入,房间里萦绕着容忌清冽的气息。
我偏头看着敞开的窗户,心下了然。
“殿下何以深夜到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是不妥。”
容忌缓缓从身后走出,背手负立,“月老让我来给你送仙丹。”
“仅仅如此?”我直视着他,他那寡淡的眼神,足以将我凌迟。
“不然,你觉得我还能来做什么?”他沉眸俯视着我,深邃的眼仿佛要将我吸入其中。
我接过仙丹,直接向他下了逐客令,“多谢月老美意。你可以走了。”
他皱眉,“墨染尘整夜站在门外,都不见你赶他。我只站了片刻,你就想驱赶我?”
“我想怎么样,你管不着。”我等了这么久,还等不到他的道歉,彻底没了耐性。
他低下头,擒住我的唇,粗鲁地从上面碾过,又啃又咬。他濡湿的嘴唇贴上了我同样濡湿的唇畔,辗转反侧不留余地。他伸手反扣住我的后脑,倾身覆盖上来,二人之间贴得严丝合缝,没有半分空隙。
这样暧昧的姿势让我想起茅屋里我和他的缠绵悱恻,也忆起他的甩袖离去。
我扬起手,给了他一耳光,“殿下请自重。”
他眸子里火星四溅,微微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我,一时无言。
“当初你视我如草芥,弃我如弊履,我不怪你,只当是在还前世欠你的情。但请殿下谨记,我且歌,从今往后不欠你什么,也不想和你再有瓜葛。”
说完,我将他推至门口,一脚踹了出去。
恁大的声响,惊动了门口小憩的墨染尘。他惊乍跳起,和被我踹出的容忌正面相对。
“登徒子!小歌的闺房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墨染尘一下子来了火气,揪着他的衣领一拳朝他眼眶捶去。
容忌吃痛闷哼,将墨染尘的头拧向了背后,“以后少来烦我女人!”
……
我“砰”得一声关上门,将门窗锁死。
门外,墨染尘和容忌大打出手,动静之大,足以震动整个幻境。
他们打了大半夜,最终以墨染尘晕厥收场,围观的族人掌声雷动,为容忌振臂高呼。
“殿下文韬武略,和圣女真是登对!”
“恭喜殿下,守擂成功!”
“殿下神勇!”
声音排山倒海而来,振聋发聩。
我端着一盆冷水,踹开房门,朝着容忌劈头盖脸泼去,“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一时间,鸦雀无声。族人见我情绪不对,纷纷溜走。
只剩下灰头土脸的容忌,呆呆站在我身前。
他的发梢淅淅沥沥地淌着水,浑身战栗,敢怒不敢言。
我这才想起来,他有严重的洁癖。不过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是收不回来了。
我悻悻转身,伸手关门。
他的手从门缝中伸入,迅速掰开门扉,再次闯进我的屋里。
他从身后将门栓插上,身体始终不住地颤抖。
“你做什么?”我白了他一眼,不就是被泼了冷水,至于这么矫情!
“你,你泼我水!”他抿着唇,略带委屈地抗议道。
“嗯,我泼的。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双手叉腰,并无觉得丝毫不妥。
他颤抖着抱紧自己,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晕厥过去。
我探出脚踹了他一下,毫无反应。
真晕了?刚刚打架不还挺能的!
我将他用缰绳捆好,拖行着他,趁着天还未大亮,连夜将他扔出了幻境。
结界外镇守的星宿讶异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容忌,凑上前痛哭出声,“殿下啊,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我松开缰绳,往地上轻轻一扔,“叫你们殿下别再来了!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止泼他冷水这么简单!”
“啊!圣女你,你你你竟然……”
“我什么我?”我再在容忌的白衣上踹了一脚,这才慢悠悠地入了结界。
第75章 冰释前嫌
翌日,六界谣言四起。
有传容忌作风放荡,被幻境圣女逐出幻境。
有传仙界战神凡间偷腥,被百花仙子抓获,一拳打黑了眼眶。
有传他心系鬼界巫女,被拒绝后霸王硬上弓,被巫女扔出了鬼界。
我捂着隐隐作疼的脑袋,听着清墨喋喋不休地讲着谣言,不禁失笑,“他明明是被我扔出幻境,怎么传言还能将他同百花仙子,同鬼界巫女扯在一块?”
清墨来了兴致,凑到我身边,边喝着茶水,边将鬼界巫女的往事娓娓道来。
“圣女有所不知,这位鬼界巫女可不一般!当年容殿满一千岁第一次历劫,被千道天雷击中,落入鬼界,命悬一线。巫女为救他,耗费了她大半的怨念。但鬼界和仙界向来不和,鬼界巫女此举彻底激怒了鬼界。鬼界再容不得她。”
鬼界巫女么?之前竟从未听人提起过。
清墨说到兴头上,唾沫横飞,“容殿见巫女可怜,就将她带回了仙界。就在众仙以为巫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时候,有天夜里,容殿竟将巫女抛出了殿外,巫女羞愤难当,离开了仙界,再不知所踪。直到近些年,巫女又重回了鬼界,据说是为鬼界立了大功,这才官复原职。”
我对这位巫女顿生兴致,倘若有机会,倒是要去鬼界见上一见。
“圣女,我觉得你对容殿要稍稍温柔些。”清墨歪着脑袋,好心劝解着我。
我低下头,绣着手中的帕子,“此话怎讲?”
“容殿风华绝代,你若是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倘若他变心了该当如何?”
我绣完了帕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自诩有几分刺绣天赋。
我将帕子交到清墨手中,嘱咐道,“你将帕子交由魔王吧!昨晚让他平白无故被打了一顿,实在抱歉。”
“啊?”清墨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圣女,你这绣得都是些啥?”
“牛角啊!你看弯弯的,粗粗的,黑黑的,难道不像魔王头上的犄角?”
“好吧!你是圣女,说什么都是对的。”
清墨收好帕子一溜烟跑了,可我总觉得这丫头怪怪的。
阳光温热,蝉鸣阵阵。我登上圣台,倚靠在母皇石像上,酥酥懒懒地半躺着。
近来潜心修炼,枯燥乏味。难得今儿个天气大好,我枕着母皇的石像,就仿若在她脚边撒着娇。
“从未有人同我提及父君,但我想母皇你一定很爱他吧!”我将琉璃珠放在阳光之下,眯着眼探寻着里头的奥秘。
不知是被阳光晃了眼还是怎的,我竟觉得母皇的石像有轻微动静。
“母皇?”我收回琉璃珠,抬头仰望着石像。
一面帕子从上头飘飘悠悠落下,恰巧落在我脸上,上头栩栩如生的牛角清晰可见。
这不是我赠予魔王的帕子,怎会在这?
我疑惑之际,容忌从上空缓缓落下,脸色微红,不知是被日头照红的,还是因为羞赧。
他恭恭敬敬地朝石像鞠了躬,这才用十分暧昧的眼神盯着我。
“你是觉得我泼的冷水不够凉?又跑来作甚!”
容忌蹲下身,嘴角是遮掩不住的笑意,“歌儿,我竟不知你这么嘴硬!”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唇瓣,软软糯糯,“你才硬!”
他微红了脸,“因为有你,才硬。”
容忌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扭扭捏捏的,难道他不知道我正在跟他冷战?
他从我手中夺过帕子,“你赠予我的帕子我会好好珍藏。歌儿绣功不错,栩栩如生。”
什么?我一头雾水地问道,“你知道我绣的是什么?”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我连拉带拽地拐下圣台,“有些事在你母皇石像前议论,不妥。”
我更加怀疑我和他说的到底是不是一件事。
我微微推开他,指着帕子上的牛角,问道,“你确定清楚我绣的是什么?”
他眼里氤氲了一汪春水,化不开的柔情,“歌儿绣的不正是我的……”
他说到一半似乎觉得难以启齿,飞红了脸,将我的手朝他小腹按去,“歌儿下回可以绣得更直一些,更长一些!”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手中硬邦邦的异物感让我恍然大悟。这厮,确实是误会了!
我飞快地收回手,指着帕子解释道,“我才没这么下流,绣那玩意儿!”
“哦?那歌儿说说这是什么?”他挑着眉,双手不自觉地将我的腰紧紧环住。
“这是我呕心沥血花费半天时间才绣好,命清墨赠予魔王的帕子,上头绣的明明是他的牛角啊!”我抢过帕子,小声嘀咕着,“定是清墨这个臭丫头,自作主张给容忌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