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弋和封於一样,都是薄情寡义之人。但封於由怨念而生,天弋不是,他也不像封於那般坏得彻底。待他意识到自己蚕食的一池蚪儿,和他有着血亲关系,心中负罪感愈发深重。
黎明破晓之际,天弋汲取了一池蚪儿的纯净精元,重伤难愈的身体在顷刻间恢复如初。
他手执九环锡杖,矗立在死气沉沉的池塘中,仰天狂笑,“上天果真厚待贫僧。仅仅一夜的功夫,贫僧身上的伤竟不药而愈!”
正当此时,天雷勾着地火,裂缺霹雳,电闪雷鸣。
恍惚间,闪电犹如细密雨帘般自天幕上垂下,朝着水池中的天弋劈砍而去。
我连连后退了几步,看着触目惊心的万道天雷劈在天弋身上,亦回想起了诛仙台下自己的惨状,心有余悸。
天弋惊魂未定地看着天幕上密密麻麻朝自己袭来的列缺霹雳,躲无可躲。
轰——
轰——
轰——
.........
万道天雷加身,天弋绝望至极,双膝跪于池底,歇斯底里地朝天怒吼,“贫僧乃天之骄子,贫僧乃天意化身!你们难道瞎了眼?竟敢对贫僧下手。”
吞食了一池子的嫡亲兄弟,百道天劫加身,也算是轻的了。
只是此刻的天弋,并不知自己身世,亦不知自己同池中蚪儿有着血亲关系。
我正纳闷,当初八十一道天雷就叫墨染尘丧了命,还使得我差点儿魂飞魄散,天弋万道天雷加身,为何还能苟活于世?
下一瞬,天弋果真化成飞灰,散作点点尘埃,沉寂于池中。
天弋一死,万道天雷瞬间偃旗息鼓。
不是吧?倘若天弋就此灰飞烟灭,那我现在进的是谁的梦境?
我尚未反应过来,梦境一转,整个身子如坠冰窖之中,越陷越深。
“该死!入个梦可真够呛,居然落至了十八层无间地狱。”我环顾着四周,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腹部,手中燃起天雷之火,在黢黑一片的无间地狱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一阵乱闯。
腥臭压抑的无间地狱中,怨念邪祟杂生。
穿过狭窄泥泞的廊道,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廊道两侧铁牢中朝我伸出的血淋淋的胳膊,视线从铁牢里头那些十恶不赦的恶魔脸上一一扫过。寻了大半日,始终寻不到天弋的踪迹。
正当我准备捏碎天弋梦境全身而退之际,眼角余光尽发现廊道尽头处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的紫金钵、九环锡杖、发白褪色的袈裟。
下一瞬,无间地狱中的所有怨念邪祟,凭着排山倒海之势,一窝蜂地朝着廊道尽头涌来。
我看着身后黑压压一团,犹如野蜂群般嗡嗡作响的怨念邪祟之气,我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不出所料,这些怨念邪祟“蹭”地一下撑起了天弋的袈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的天弋的肉体。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刚刚被万道天雷劈成飞灰的天弋又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眼前。
许是夺得了无间地狱中所有邪祟力量的加成,他功力突飞猛进,一举突破破空境,达无我境界。
“天助我也!想不到,万道天雷竟助贫僧修成了不死之身,善哉,善哉。”天弋唇齿含笑,气势大涨。
他直耸云鬓的浓眉微微倒竖,周身邪气渐染。
眼下的他,不正是从无间地狱中走出来的嗜血修罗?
“女施主,想不到你竟入了贫僧梦境。”他手执九环锡杖,原本已经同我擦肩而过,但不知为何,他竟发现了我的存在,猛然转过身,一双矍铄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居然看得到我?”我脸色骤变,失声惊呼道。
第712章 破阵
天弋用力攫住我的下颚,迫使我仰头直视着他。
“女施主,看清了么?现在的贫僧,比起甜甜施主如何?”天弋颇为得意地质询着我,他双目灼灼地盯着我,企图从我面颊上寻到一丝崇拜。
我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拢于袖中的手尝试着捏碎他的梦境。
但奇怪的是,他的梦境已然不受我的掌控。
天弋阴恻恻笑道,“女施主,你不是已然窥见贫僧心魔中的幻境仙灵?贫僧既为幻境仙灵所出,想学造梦术自是比寻常人要容易许多。加之贫僧已突破无我境界,造梦术亦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女施主想要掌控贫僧的梦境,怕是有点难度。”
原是如此!
幻境竟出了这么一个败类,实乃幻境之奇耻大辱。
天弋紧扼着我下颚的手向下移着,高亢雄浑的声音愈发亢奋,“女施主,很快,你将只属于贫僧一人。你的身,你的心,你的一切。”
我双眉紧蹙,不悦地拂去他的手,动用着血脉之中喷薄欲出的乾坤之力,试图再度捏碎梦境。
天弋嘴角笑意愈深,“女施主总不学乖,也是该给你一些教训了。”
说话间,他将手中九环锡杖幻化成七尺软鞭,凭之一把勾住我的腰线,而后猛拽软鞭,顺势将我拽入怀中。
“天弋,你别逼我。”我目眦尽裂,狠瞪着眼前格外令人厌恶的天弋。
天弋粗粝的掌心掠过我的脖颈,旋即在我脖颈之上留下数道伤痕。
“若贫僧执意逼你,你当如何?”天弋一手扼住我的脖颈,另一手高高扬起,“啪”地一声朝我脸颊甩来。
我被他一巴掌扇得头晕目眩,半边脸在须臾间肿得老高。
不愧是死过一回的人,下手比起之前,很多了。
天弋森森笑着,“服是不服?想做贫僧的女人,就必须乖乖听话。若是再敢惹怒贫僧,就别怪贫僧对你动用家法。”
我狠狠拭去嘴角鲜血,旋即动用着周身乾坤之力,以水式心法最后一招山河俱灭,朝他发起猛攻。
天弋仰身向后退去,对于怒气飙涨的我,亦不敢掉以轻心。
他双手合十,袖口旋即飞出数道匾额大小鎏金梵文。
鎏金梵文险险擦过我的袖口,朝着我身后的铜墙铁壁砸去。
一时间,天雷地火齐鸣,相逢相成,转瞬将邪气森森的无间地狱化为一片**火海。
“女施主,你若再乱动用神力,当心腹中孕灵不保。”天弋以攻为守,一边朝我发起猛攻,企图掣肘着我尚未酝酿而出的招式。
脑海中,黑盒子信誓旦旦言之,“宿主,本大王虽不及你神威盖世能以一敌百,但你放心,守护腹中孕灵的安危,本大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黑盒子一口一个“本大王”,显得极不靠谱。
可眼下,我再无旁人可依,只得将孕灵托付给黑盒子照料,转而全力对抗着癫狂可怖的天弋。
没了后顾之忧,我不再束手束脚,纵身化作熊熊烈火,幻做火凤之形朝天弋奔袭而去。
天弋双腿呈十字划开,他一边疾速旋转着九环锡杖使之如魔风轮般削肉为泥,一边以移形换影之术瞬移至我身后,趁我尚未转身的当口,朝着我背脊处猛掷来仍在高速旋转着的九环锡杖。
若是被九环锡杖击中,我周身骨头必定尽数碎裂。
千钧一发之际,我将周身化为至柔水帘,迎合着九环锡杖移动的方向,一举将之紧握于手心。
天弋面上稍显惧意,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背脊紧贴着他身后灼热的铜墙铁壁上。
熊熊烈火之中,我手执九环锡杖,朝着无路可退的天弋信步走去。
“天弋,你以为你浴血重生就能天下无敌了?你大概不知道,你失踪隐匿的这段时间里,我也相当于死过一回。如今,我涅槃重生,若是连你都打不过,岂不是有愧凰神凤主的名号?”
“凰神凤主?”天弋脸色愈发阴沉,单手托着紫金钵,下意识地护住心口要害之处。
我微微颔首,站定在他身前三尺之处,来来回回地比划着手中的九环锡杖,先是将之对准他的眉心,而后又试图对准他的心口。
最后转念一想,天弋既修成不死之身,就绝不可能被我轻易击毙。
既然不能叫他殒命,不如断了他的祸根,省得我成日提心吊胆。
我如此想着,趁他以周身神力护住心脉的当口,将九环锡杖瞄准他的裆口,借助着十成的乾坤之力,猛然掷去。
喀嚓——
软骨碎裂之声在我耳际乍响。
“啊——”
顷刻间,天弋的身体被势不可挡的九环锡杖贯穿,喉中爆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吼声。
“这回,应当废了吧?”我轻笑道,顿觉身心畅快。
脑海中,黑盒子瑟缩着身子,吓得连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动,“幸好本大王是香香软软的女子。不然,本大王即便长出数百个玩意儿,都经不起宿主这般暴戾斩杀。”
“数百个?”我满头黑线,光是想想就觉十分恶心。
“女施主,你竟,竟......”天弋双膝跪地,话说一半再无法继续。
我垂眸睥睨着狼狈不堪的天弋,浅笑道,“我竟如何?支支吾吾的,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
天弋羞愤难当,曜黑眼眸中大颗眼泪簌簌滑下,“女施主,你如此欺负贫僧,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我不咸不淡地答着,趁天弋式微,速速捏碎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