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镜中,分明不是......”我心里藏着几分欣喜,但并未因此而失去理智,心镜中残忍的一幕幕依旧在我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朕原本打算趁着你记忆全失的时机,跟你要一个孩子,甚至连孩子的衣物被褥都已经准备妥当。若是按原计划来,心镜中的画面确实可能上演。不过,朕不像东临王那般,仗着你对他的纵容肆无忌惮。朕只是将你扛上榻,而后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做了一夜美梦。心镜中所示,仅仅只是朕的梦境。”
他真是可恶!竟骗了我这么久。
我单手捂着心口,久久未缓过劲,“当真是梦?”
“朕倒希望不是梦。”
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深怕眼前所见所听全是幻影。
祁汜失笑,“别多想了,确实是梦。在朕看来,你怀的虽然不是朕的孩子,但他明明有可能属于朕,只是朕中途良心发现收手了而已。因而,你小产之际,朕心中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榻上假寐的狗东西少,万般愁绪无从纾解,才会深夜潜入密林中偷偷摸摸地悼念一番。”
得知浮生一梦的真相,我心中巨石终于落地。
祁汜见我如释重负,亦展颜一笑,“让你困扰许久,确实是朕不好。前几日,朕原本想抽空向你解释清楚,但你一直躲着朕,使得朕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将话说明白。后来,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宣布休夫,给了朕无限的希望,朕自然不愿在那当口说出真相。”
“那你现在想通了?”
“别开心得太早,朕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等朕处理完阿修的事,再来好好宠你。”祁汜故作轻松地说道,转身拂衣而去。
待祁汜走远,我扫了一眼依旧躺在榻上假寐的容忌,他亦在同一时刻睁开了眼眸。
我冷不防地将案几上的茶水朝他脸上泼去,“狗东西,下次再嫌我脏,你自己看着办。”
容忌默默拭去面上的茶水,沉声附和道,“泼得好。”
“几日后的宫宴,不如就由你来领舞吧。”我心结已解,心情大好,遂满心满意只想着捉弄容忌,让他也体味体味被欺凌的滋味。
容忌默默汗颜,“我这辈子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绝不可能。”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逼。明儿个一早,我就去征收美貌王夫。”
说完,我又从屋顶上的破洞腾空而起,乘着劲风哼着小曲儿回了北璃王宫。
脑海中,黑盒子放声大笑,“宿主,你这哼的是什么玩意儿?叽叽哇哇的,活像个傻不愣登的小哑巴。本大王的头早晚要被你笑掉。”
闻言,我瞬间噤了声,再无心思哼那不着调的小曲儿,满心满意期待着容忌的舞姿。
是夜,容忌着一身素色单衣,从窗口翩跹飞入我寝宫之内。
我纳闷地看了一眼面色沉重的容忌,以为他又遇上了烦心事,遂开口询问道,“又被人偷窥了?”
容忌摇了摇头,支支吾吾道,“不是要看本王跳舞?本王跳就是了。”
我眨了眨眼,还以为他受了什么打击,正想追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就看到他在昏黄烛火下执剑起舞。
他轻飏广袖,在光影交错的一室昏黄下显得缥遥莫及。
此情此景,百年前我亦曾见过一次。那时的他,亦如今日这般,在月宫中执剑起舞。
我回过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容忌这一段刚柔并济的剑舞,心下十分不平衡。
原想看他出丑,结果却被他迷得七荤八素,差点儿扑上前去一阵乱啃。
待容忌收回手中斩天剑,突然吹灭烛火,温软的唇恰似无意地掠过我的前额。
“歌儿,可否满意?”
黑暗中,容忌微微勾起唇角,灼灼的目光盯着我稍显局促的脸。
我知容忌肯定不会伤害我,但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发颤。
容忌见状,长袖一舞,烛火次第燃起。
等清霜入了寝宫,他依旧不甚放心地看着情绪不太稳定的我,“别害怕。今后若是没你的允准,天黑之后我不会贸然踏入寝宫一步。”
他话音一落,便熟稔地翻窗而出。
待容忌走远,我腹部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惊得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又要小产。
好在,腹痛转瞬即逝,再加之我尚未确定自己有没有怀孕,因而便未将腹痛一事放在心上。
“宿主,本大王已经感知到你腹中的孕灵了。她们看不惯你欺负东临王,因而才用劲踹你,以示不满。”黑盒子匝巴着嘴,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满头黑线,双手捧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哭笑不得。
这两小家伙,偏心得未免也太明显了!
我忿忿不平地拍着肚皮,睡意朦胧间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大网中,一夜安眠。
翌日,容忌许是惦念着我昨儿个撂下的气话,为杜绝我广纳美貌王夫,也不急着核实我究竟有没有怀孕,便命人将我怀孕一事传得虚**大陆上人尽皆知。
因而,一连数日,上门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就连归隐山林的南偌九和独孤曦玥亦携手前来道贺。
原先疲于应付这些琐事的我,见南偌九和独孤曦玥双双现身,忙不迭地伸出双手,“二位神医,我当真怀孕了吗?不然,你们再替我把把脉?若我并未怀孕,你们便可省下一份贺礼,何乐而不为?”
第696章 孕灵孱弱
我此言一出,容忌稍显不悦。
他悄然隔开我和南偌九的距离,“歌儿孕不自知,让神医见笑了。”
南偌九闻言,不经意间将视线落在我身上,眉眼间透着淡淡的疏离,不过气质十分温和。
“无妨。”南偌九早已看透俗世,自然也看穿了容忌的小心思,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遂同独孤曦玥静坐客位。
独孤曦玥眨了眨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忍不住心中好奇,开口询问道,“北璃王,是否有心事郁结于心?”
“并无。”我稍一愣神,并未如实相告。毕竟,我也不可能永不理会容忌,再提旧事毫无意义。
“当真没有吗?”独孤曦玥稍显困惑,而后转头询问着南偌九,“我怎么觉得北璃王体内孕灵受了北璃王情绪的影响,尤为孱弱?”
南偌九摇了摇头,“与情绪无关。孱弱是因为北璃王的身体伤了根本。”
容忌岿然不动的冰山脸终于现出一道裂痕,他急声问道,“何出此言?”
南偌九略作停顿,明溪般清澈的眼眸中竟多了一丝怜悯。
他阔步上前,双指在我腕上停留片刻,旋即沉声说道,“北璃王身体旧伤刚愈,又遭小产,气血两亏。再加之葵水日受孕,且不论几率微乎其微,身体遭受重创亦是必然。”
容忌愧疚之色更显,“该如何补救?”
“只能慢慢调理。孕灵孱弱,但好在她们有自我防护意识,除却生长得缓慢些,并无大碍。若三年之内平顺过渡,三年之后方可显怀。”
三年之后方可显怀?
在我印象中,历经三年方才生子的从古至今,只有一位殷氏。
想不到,一次意外,竟让我腹中孕灵平白遭受这么多磨难。
待寝宫中只余下我与容忌二人之际,我低垂着眼帘,双手贴在平坦的小腹上,恍惚失神。
容忌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此刻,他心里定然也不好受吧?
“歌儿,让你受苦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握过我的手,声色低沉,面色沉重。
我回过神,定定地看着他,将心中所想尽数倾吐,“在我决定重新接纳你的时候,备受摧残的身体却说怕了。容忌,给我一段时间。我现在乱得很,即便将你的翘臀打烂,心里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畅快。”
“知道了。”容忌闻言,凝重的面色稍有缓和。
他知我现在不想见他,遂轻手轻脚地出了屋。
容忌前脚刚出屋,久未谋面的花颜醉乍然现于眼前。
“小且,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又清减了?”花颜醉红衣飘袂,举手投足间万千风华流泻。
他似笑非笑桃花眼中是浩瀚的星辰,恰如其分地与颊面上的红晕交织,妖而不媚,媚而不俗。
“一段时间不见,花兄倒是愈发妖娆了。”我淡淡地扫了一眼花颜醉,忽然间忆起若雪、清墨临了前要我交予花颜醉之物,面色微沉。
花颜醉回眸之际如娇花照水,但其身上的醇香酒味似乎比之前淡了许多。
“花兄可还记得清墨,若雪?”我将她们二人临了前嘱托我转交给花颜醉的香囊、锦帕移至花颜醉面前。
“记得。清墨古灵精怪,若雪在东临王身边待久了稍显沉静。”花颜醉微眯着桃花眼,转而抬首轻声询问着我,“她们近来安好?”
我悄然移开视线,低声答道,“都挺好的。”
“她们死了,对么?”花颜醉媚眼如丝,似醒未醒。但事实上,他一直很清醒,即便最烈的酒,也无法摧毁他超乎常人的理智。
他既猜到了答案,我也不便再隐瞒,“嗯。”
花颜醉将锦帕和香囊纷纷收入袖中,隐下眸中的沉痛,自嘲道,“说到底,还是我这万年孤独的命格害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