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些滚过来!”神君冷喝道,墨黑的眼眸中有火苗四蹿。
“知道了。”
我面无表情的应着,一手拎着他的飞来鞋履,而后又极有眼力劲地踮着脚尖伸长了胳膊去够他那只意外飞上柜顶的鞋履。
够了大半天,依旧没够着鞋履。我郁闷地狠踹着柜身,不料,这一脚竟将本就不够牢固的柜子踹得分崩离析。
神君反应极快,眨眼功夫便瞬移至我身前,将我护在怀中,由着沉重的柜门朝着他背脊砸去。
“可有受到惊吓?”神君柔声问道。
我意识到,那个温柔细腻的神君又回来了,心底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的气息为何如此熟悉?
他情意绵绵地看着我,冰凉的手将我额前的碎发拢入耳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怎么又瘦了?”
“要是再被你折磨上一天,明日夜幕降临之时,我可能就英年早逝了吧。”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神君沉默了许久,直到我被他极寒的身体冻得直打哆嗦,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我。
待他穿上鞋履,兀自走出厢房,颀长的身影在朦胧夜色的笼罩下更显寂冷。
“随我去一趟废楼。”神君回眸,只身立于光影下,恍若随时都有可能振翅而飞的蝴蝶。
我虽不知他带我去废楼意欲何为,但潜意识里,我总觉夜里的神君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因而,便紧跟在他身后,随他穿过一小段荒林,再度进入形同棺材一般的诡谲废楼。
废楼之中,一凄婉女声如泣如诉,从塔顶飘下,不偏不倚地传入我耳中。
杜十娘已故,那么,此声只能是蘅芜的了。
抬眸之际,我恰好对上蘅芜那双幽怨阴毒的眼。
“我要撕烂你的嘴!”她弓着双腿,蹲在栏杆之上,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狰狞可怖。
“你对蘅芜做了些什么?怎么才一日光景,她就发了疯?”我不解地询问着神君。
神君答道,“伤害过你的人,本座再不会心慈手软。”
“冷夜,你该不会想说,你爱上我了吧?深夜带我来废楼,是想将蘅芜的尸首献给我当做定情信物么?”我眉峰微挑,颇为戏谑地看向神君,刻意唤了他一声“冷夜”。
不出所料,他十分排斥我唤他“冷夜”,急急出声纠正着我,“冷夜这个名儿本座用腻了,你还是唤我‘神君’吧。”
“知道了。”我莞尔一笑,遂拾阶而上,朝着塔顶的蘅芜奔去。
蘅芜见我春风得意的模样,妒火中烧。
她奋不顾身地朝我飞扑而来,愤恨的泪水肆意横流,“且歌,你就是个灾星!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落得如此凄惨的田地。”
啪——
我抬起手,朝着她的脸颊反手就是一巴掌。
神君立于我的身后,轻声嘱咐道,“点到为止即可,打伤自己的手,本座会心疼。”
“.........”
他用得着这么温柔?
我回头白了他一眼,“乖乖在边上等着,一会再来收拾你!”
神君稍显错愕,但他并未出言打扰我,只默默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我如何修理暴打蘅芜。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蘅芜便被我打得跪地求饶。
不过,她跪的人并非是我,而是神君。
“神君饶命,蘅芜再也不敢了!”
神君并未答话,冷睨了她一眼,旋即识相地站于我身后。
蘅芜将神君视作她的救命稻草,泪眼朦胧地死盯着神君,楚楚可怜地说道,“神君,你怎么可以对蘅芜这么残忍?三天前,你半夜闯入蘅芜屋中,非要蘅芜跪在你身前,替你......”
若是之前,我对神君的风流韵事定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但是现在,我只能说我已然妒火中烧,恨不得撕烂蘅芜那张嘴。
方才,屋中木柜倒塌之时,神君慌忙将我搂入怀中,忘记掩盖自身气息,我便觉他身上的气息同容忌身上的气息相差无几。
刚入废楼时,他那句“伤害过你的人,本座再不会心慈手软”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他哪里知道多少人伤害过我,那个“再”字用得甚是奇怪。
更为奇怪的是,他极度不愿听我唤他“冷夜”。试问真正的神君,怎会突然间用腻自身曾用了数万年的名字?
种种迹象表明,眼前之人,绝非神君冷夜。
至于他究竟是不是容忌,倒是不难辨认。如果一壶酒不能叫他酩酊大醉,两壶酒定然可以。
他并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心里没底,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而后徐徐开口为自己辩驳道,“我和蘅芜清清白白,你别误会。”
我倒是愿意相信他,奈何蘅芜反应极快,且说得有凭有据。
她吸了吸鼻子,轻啜出声,“近段时间,神君记性极速衰退,已是人尽皆知之事。虽说,神君可能早将蘅芜忘得一干二净,但是蘅芜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微凉的夜晚。那晚的神君,甜得让蘅芜差点......”
第677章 揭他面具
“甜得让你差点怎么了?”我不自觉地扬高了声调,使劲掐着蘅芜的下颚。
蘅芜眸光流转,在我和神君身上来回游移,而后颇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朝我示威道,“身份尊贵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捡我用过的男人!”
她当真是疯了,生死关头还敢激怒我。
我怒极反笑,以利刃撬开她的唇齿,“他很甜?”
“得神君垂怜,蘅芜这辈子无憾了。”蘅芜双眼迷离,面上泛着离奇的红光,身上死气极重。
神君轻蔑地看向跪伏在地的蘅芜,转而柔声向我解释道,“切不可轻信她的一面之词。本座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你若是心存疑虑,大可验明正身。”
“怎么验?”
神君喉头微动,“你想怎么验,就怎么验。”
说实话,我确实有些心急。
恨不得立马摘下他脸上的银狐面具,一窥真容。
但我心中顾虑颇多,亦十分担忧银狐面具下,不是那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
正当此时,蘅芜猛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神君裆口撞去。
“***下死,做鬼也风流。”蘅芜阴恻恻笑道。
神君被砸得狠了,呆立于原地,久久回不来神。
“神君,后会有期。”蘅芜瞪着一双死气沉沉的死鱼眼,眷眷不舍地向后倒去,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空旷的塔楼上,蘅芜余音回环往复。那句诡异无比的“后会有期”,使得本就阴森诡谲的废楼久久笼罩在死气怨念之中,令人头皮发麻。
我冷睨着横死的蘅芜,总觉她不单单是害了失心疯这么简单。不过,她既已殒命,一时间我也不知从何查起,只得搁置下心中的疑惑,转而去处理更为重要的事。
眼角余光扫至身边岿然不动的神君,我朝他勾了勾手指,“走吧,是时候了断一下你我之间的恩怨了。”
神君窘迫言之,“疼......”
想来也是,蘅芜卯足了劲儿往他身上砸,他尚还能维持面上的平和,已经算是能忍的了。
“疼,也给我忍着。”我背手负立,兀自走在前头,愈发暴躁。
蘅芜说过,神君在三日前的深夜闯入过她的屋中。
三日前,恰巧是容忌失踪的日子。
也就是说,倘若蘅芜所言非虚,且容忌已然占据神君身份的话,闯入蘅芜屋中之人,极有可能就是顶着神君身份的容忌。
待我们辗转回到极乐门后院,神君轻手轻脚阖上门扉,而后又毕恭毕敬立于我面前,耐着性子为自己辩驳道,“三日前,本座身体偶感不适,无意间闯入一间厢房。本座意识到厢房有人,便速速离去,连屋中之人的样貌都未看清。”
我坐于案几前,双手托腮,怔怔地盯着神君的银狐面具,虽未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但潜意识中,还是选择相信他。
“坐下,陪我喝杯酒。”我替他斟了一杯酒,缓缓送至他面前。
“本座不喜饮酒。”神君淡淡答道。
“是不喜,还是不胜酒力?”我反问着他,而后抄起酒壶,仰头以烈酒浇面。
“扮成神君的模样,刻意试探我对你的感情,很好玩,是吗?白天对我又打又骂,深夜何苦又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若是厌倦了我,直接说就是了。拐弯抹角地闹失踪,害我成日成夜担忧你的安危,你良心不痛吗?”
我知容忌迟迟不肯露面,定有苦衷。但我委实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让他瞒我瞒得这么紧。
“你身体不好,别喝了。”神君夺过我手中的酒壶,将我紧拥入怀,“本座从未想过伤害你,只是本座的身体出了些问题,白日里处于完全失控的状态,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不过你放心,过了今晚,本座一定会离你远远的,直至能彻底掌控情绪的那一天,再回来找你。”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不行么?”我仰头看着他脸颊上冷冰冰的银狐面具,猛然抬起手将面具揭下。
我原本十分笃定,面具下必定是容忌那张俊俏无双的脸。
出乎意料的是,面具下竟是如假包换的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