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迷了眼,使得我稍稍顿住身形,忙撇开以防神识被怨念所侵。
下一瞬,黑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幻成封於的模样。他身上宽大的玄色锦袍随风飘荡,他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不知不觉之间便勾走了无数单纯少女的魂儿。
且舞见状,大喜过望。
她挺了挺自己并未显怀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同圣君说道,“大人,我已怀了你的骨肉,请你务必要保住他!”
封於冷嗤,“这难道不是叶修的?”
封於此言一出,周遭便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在场之人,有耳皆闻!
一刻钟之前,且舞还缠着叶修,信誓旦旦地指着自己脖间红痕,逼着叶修承认她腹中孩儿呢!
不过,对于现在的且舞而言,只要能保住小命,让她说什么都愿意!
这不,她又缠着圣君,讨巧地说道,“大人,你相信我!我一定能为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所以,求您,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好吗?”
封於缓缓下移着视线,不多时,他枯瘦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抚上了且舞并未显怀的平坦腹部。
我十分警惕地盯着封於,手中冰刀蠢蠢欲动。这一回,任谁,都不能将且舞从养心殿中带出去!
半晌的沉默之后,封於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应着且舞,“好。本座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当真?”且舞欣喜若狂,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贴到封於身上。
我眉头微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下思忖着今日务必要取下这对狗男女的项上人头。
万万没想到,刚出言承诺会保护好且舞腹中骨肉的封於,突然出手,以其枯瘦的手指贯穿的且舞的腹部。
“啊——”
且舞失声尖叫,其声惨烈,足以穿云裂石,让人不忍闻之。
腥臭血气随着封於突如其来的掏腹之举,在偌大的养心殿中弥散开来。
封於阴鸷的眼神落在手中那一团猩红之上,唇角微微勾起,“亏得你腹中多了块肉,不然我那周身修为怕是要被你耗尽了!”
“什么意思?”且舞双手捂着血流成河的腹部,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原先还会跪地求饶的她,现在连说话的气力都消耗殆尽。
“罢了!物归原主,本座也不同你计较!”封於语落,双掌合一,将掌心血肉模糊的烂肉化为丹元,一股脑吸入鼻腔之中。
我怔愣地看着封於这一系列令人窒息的举动,待他将寄放在且舞体内的修为尽数收回,才明晰了他这么做的目的。
原来,封於此行并非为了解救且舞,他只不过是来收回毕生修为而已!
且舞哀嚎不止,“封於,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那是你的亲骨肉啊!”
封於撕下一截衣袖,漫不经心地净了手,而后极其淡漠地踩着且舞的身体扬长而去,“这个亲骨肉,本座甚喜。多亏了他,才使得本座寄放在你身上的修为得以重回本座体内!”
“与虎谋皮,是要付出代价的。”封於轻蔑地扫了一眼瘫在地上了无生气的且舞,化作一道黑烟,遁逃而去。
封於确实丧心病狂,不过众人在惊惧之余,又觉他凌虐且舞的过程委实大快人心。
就连我,也觉分外解气。
“好戏”过后,我见且舞涣散的眼神稍稍有了些焦距,便命人将她的眼珠子剜下,送还给幽居水中月里的呱唧。
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且舞,终于放弃了挣扎,遂以最为恶毒的言语咒诅着我。
“且歌,你等着!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好,我等着。”我蹲在她身旁,将上古神水倾倒入她空空如也的眼眶之中,任由剧毒之水将她的面皮一点一点侵蚀消融,使她又变回当年那个人人惧怕的无脸怪。
这期间,且舞几度晕厥。
而我,一边含泪缅怀着死于她手中的冤魂,一边辗转反复地凌虐着她的身体,直至她喉咙叫破,发不出微毫声音,才意犹未尽地剜下她口中本该属于母皇的舌头。
“且歌姐姐,剩下的,交给我们可好?”南鸢猩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曾使她幻化成猪惨遭屠杀的且舞,一字一句说道。
我微微颔首,退至一旁,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且舞,一点一点偿还她曾欠下的命债。
子夜时分,被扒皮毁容,剔骨抽筋,砍断双腿的且舞凄然倒于养心殿中。
“命确实硬,竟还活着!”我躬身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如是说道。
“死不了才好!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遗臭万年!”素来温柔的清霜亦发了狠,毁尽且舞修为,而后命人将且舞沉于茅坑之中。
不多时,养心殿外便涌出了一群民众,他们自告奋勇地将且舞沉于茅坑之中,走时,还不忘淬上一口唾沫。
待众人散尽,皇甫轩和玉妖娆也已转醒。
“本王并不是一个好人,也绝非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但从未想过你会因为本王的过错,悲痛数万载。道歉无用,但本王仍欠你一句抱歉。”皇甫轩尤为认真地说道。
玉妖娆垂下眼帘,将眸中潸然欲下的眼泪再度逼了回去。
“过去了。我终将忘记你,成为更好的自己。”
玉妖娆清浅笑着,尽管眼下的她十分狼狈,但她潇洒离去的背影依旧向往常一样迷人。
皇甫轩亦垂眸浅笑,他怀揣着那枚自花芯沉睡后,再未离过身的铜币,回了南羌。
花芯爱财,他就敛尽天下财。
等他富可敌国之日,花芯应当会苏醒吧?
第663章 父君给容忌涂药药
长夜如水,微凉。
众人散去,空旷的养心殿被洒扫的宫人里里外外洗了数遍,早已嗅不到一丝血腥气。
我疲倦地靠在容忌肩膀,意兴阑珊道,“你的云霞累了,需要被精心呵护。”
“嗯,确实好长时间没有好好呵护云霞了!”
容忌仔仔细细地答着,琥珀色的眼眸愈发深邃。他的指尖略过我的唇畔,烫得差点将我融化。
他是不是会错意了?
此刻,我已经困到睁不开眼,若他当真会错意了,那就将错就错吧,反正窝在他暖暖的怀中,也挺舒服。
然,天不遂人愿。
龙椅下,突然传来一阵颇为隐忍的咳嗽声。声音极轻,但足以使得龙椅之上的我瞬间清醒过来。
“什么人?”我惊乍起身,随手抄起案几上的东临玉玺作势往龙椅下砸去。
“是我。”
父君灰头土脸地从龙椅下方爬出,尴尬地红着脸,欲言又止。
我心中愤懑不已,气愤地剜了父君一眼,嗔怪地说道,“你躲在此处做什么?”
要不是因为父君,到嘴的肥美鲜肉怎么能就这么飞了!
今夜的容忌看起来格外“甜”,我却没这个口福品尝一二。
父君亦十分尴尬,他在怀中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瓷瓶,随后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沾瓷瓶中的白色膏药,作势欲涂在容忌脸上。
容忌被父君的举措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地闪退至我身后,沉声道,“已愈,不碍事。”
父君沾着晶亮药膏的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一阵子才讪讪收回手,将瓷瓶封好置放在案几之上,“忌儿,是我对不住你。”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并不是一句抱歉就能一笔勾销的。
“要不然,忌儿你也扇我一巴掌?”父君许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低声下气地提议着。
容忌正色道,“区区一巴掌,确实不碍事,父君不必耿耿于怀。不过,我一直很庆幸,那一巴掌不是打在歌儿脸上,不然她心中的创伤怕是更难愈合。”
“我......”父君一脸颓唐,被近日来的糟心事压得喘不过气。
“歌儿是我的全部,是我捧在心尖疼宠着的唯一,我不希望她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即便是她的至亲至信,也不得伤害她分毫。”
容忌将心中对父君的不满一一倾泻,他态度恭和,却叫父君更显自责懊恼。
“你的云霞想趴屋顶上看星星。”我轻拽着容忌的衣袖,再不愿在养心殿内停留。
就怕自己待久了,见不得父君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时心软,便糊里糊涂地原谅了近段时间让我分外伤神的父君。
“今日所言多有得罪,还望父君不要介怀。”容忌朝父君点头致歉,遂将案几上的瓷瓶收入袖中,而后轻拥我入怀,朝养心殿外飞去。
不料,我们尚未飞出养心殿,云顶房梁上突然蹿下两颗蓝绿色的星子,不偏不倚地朝着我的脑门儿袭来。
喵——
随着一声尖利妖猫嚎叫划破天际,浑身雪白的肉肉如蝠鲼般从房梁上俯冲而下,它那双蓝绿色的眼眸中淬着一层诡谲的邪气,仿若要将我整个人吸入瞳孔之中,须臾间,便使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我怎么忘了这玩意儿一直蛰伏在梁上?
待我回神之际,周遭已经空无一人。
这是何处?
我环顾着四周,淌着没过脚踝的阴沟之水,漫无目的地在一片冗长的黑暗中四处搜寻着容忌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