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冷哼,刻意转移着话题,继续不遗余力地抹黑着我,“北璃歌,你坏事做绝,早晚要遭天谴的!为夺政权,你亲自砍下战功赫赫的兰陵将军首级,里应外合连同东临王逼死先王!这些事,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原本已经被我说服的黎民百姓闻言,再度动摇。他们纷纷仰头,警惕地看着我,深怕我水袖一挥,再造遍野死伤。
青龙见状,深谙白虎已经无可救药。
他痛心疾首地割袍断义,“算我青龙识人不清!从今往后,我只当没你这个兄弟!”
朱雀、玄武见状,纷纷效仿青龙所为。
白虎雄浑的嗓音须臾间被北璃三十万将士一浪高过一浪的暴喝声盖过。
他心有不甘,以手中长戟贯穿心口,旋即将心中愤懑一并倾泻而出,“莫信妖女,白虎愿以死明志!”
“.........”
我眼睁睁地看着曾陪我出生入死的白虎在我面前自戕,困惑大于愤怒。
下一瞬,我从云台翩跹飞下,单手扯着白虎前襟,沉声问道,“白虎,我可曾得罪过你?”
白虎面色灰白,死气沉沉,仿若我一松手,他就会撒手人寰。
“北璃歌,这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是非对错?稚漪死了,她为救你而死!你若青灯古佛,我倒还能高看你一眼,但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转眼间就投入东临**中!你们耳鬓厮磨之际,可曾想过稚漪一人躺在冰冷的棺椁之中,常年与孤寂作伴?”
白虎语落,伤口处的热血喷洒至我手上,微烫。
“执迷不悟!没有转世投胎的必要了!”我轻叹着,旋即将他的元神捏碎成渣。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白虎。
正如他所说,这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是非对错!
扰我心神者,杀了便是。
“心善如你,也会杀人?”皇甫轩蝠鲼般自灰沉天幕上骤降。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我,而后一字一句说道,“本王对你委实提不起兴致。不过如果抢走你,能叫目中无人的东临王吃瘪,倒是十分有趣!跪下来,叫本王一句夫君,本王便饶你一命,如何?”
我原以为皇甫轩早已洗心革面,金盆洗手。没想到,花芯的死都未能唤回皇甫轩的良知,他大概是无可救药了!
“北璃歌?怎么不说话了?”
皇甫轩轻拢手中折扇,以扇柄勾着我的下巴,“怕了?本王虽不懂得怜香惜玉,但你若是愿意服软,本王绝不为难你。”
铛——
云台上的容忌扯落手腕上的红绳铃铛,眨眼间飞身至我身前,将我同皇甫轩隔绝开来。
“无趣!一个女人而已,你这么较真做什么?”皇甫轩冷睨着面色阴沉的容忌,稍稍后退了一步,面上似带着几分忌惮。
照理说,皇甫轩能在此时入梦,应当是同且舞达成了某种协议,沆瀣一气。因而,他周身仙力并未受且舞梦境所限,对付起被重重设限的容忌应当不成问题。
可事实上,他分明在忌惮容忌,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侧目看向尤为沉静的容忌,愈发捉摸不透他,心中难免患得患失,惴惴不安。
片刻沉默过后,皇甫轩略带戏谑地询问着容忌,“怎么,东临王这是下定决心欲同邪祟合体?”
第656章 破梦而出
皇甫轩所言是为何意?
何为同邪祟合体?
我惶惑地看向容忌,低声询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容忌低头,悄然噙住我的唇瓣,并未言语。
我怔怔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欲从他眼里寻着蛛丝马迹。
“歌儿,等风平浪静,我们去浪迹天涯可好?”
容忌声音醇厚,带着一丝温存过后的热气。
皇甫轩冷漠地看着我们目中无人地交颈私语,冷哼道,“本王一直将二位视为能一较高下的对手。不成想,二位在如此关键的当口,竟开始儿女情长!”
他侧身飞上云台,素手一掀,狂风骤雨裹挟着惊涛骇浪,将身处于洪流之中的无助臣民的恐慌放大至极限。
“南羌王饶命!”
“南羌王救救我等,我等愿誓死效忠!”
.........
不得不说,这些平头百姓眼力劲儿倒是不错。他们见皇甫轩有能耐在梦境之中翻云覆雨,便断定皇甫轩必然有法子带着他们逃离困境。
皇甫轩本就野心勃勃想要一统虚**大陆,今日若救出东临、北璃臣民,如此一来,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收下肥沃疆土,何乐而不为?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原是开元天帝,拯救万民,乃是天职。”他说着漂亮的客套话,而后一展折扇,将仙力同扇下仙风合二为一,三两下便将洪流扇退。
下一瞬,云台之上乍现一身姿袅娜的蒙面女子。
不过,单看其体型,我便知她是且舞。
“我奉圣君之命,前来助南羌王一臂之力,讨伐暗藏祸心的东临、北璃二王,救万千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且舞装模作样地说道,而后纤指一掐,梦境破碎。
万千臣民如获新生,将始作俑者奉为救世之主,而将我与容忌视为始作俑者。
“我随且舞入梦,原是想让臣民看清她的真面目。遗憾的是,我似乎高估了臣民对我的信任。”容忌自嘲言之。
“彼此彼此。”我失笑道,对于这些没心肝的东西,早已释怀。
只是,且舞百般构陷,我定不会放过她!
皇甫轩落井下石,也是个欠收拾的主儿!
我与容忌相视一眼,已然做好准备,欲潜入东临王宫,同他们二人斗个不死不休!
正当此时,追风匆匆赶赴,“王后,速回幻境!”
“是不是母皇有恙?”我见追风行色匆匆,心中忐忑不安。
追风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被剜了舌头,说不出话。但她一直看向窗外,似是在等你见她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怎会如此严重!我记得母皇除了身中血咒蛊之外,身体并未出现大的差错!
“神医在何处?可有请他为母皇诊治?”
我询问着追风,而后随容忌一道,快马加鞭赶回东临幻境。
“神医与曦玥姑娘喜结连理。如今,曦玥姑娘身怀六甲,神医为护她周全,二人双双隐姓埋名,退隐江湖。”
独孤曦玥竟怀上了?
他们二人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乱世之中的姻缘,委实难能可贵!
待我踏入幻境,幻境中的仙灵便一拥而上,齐刷刷跪地向我磕头请罪。
我淡漠地扫了一眼跪伏一地的仙灵,而后将视线落在十米开外一脸颓然的父君身上。
“母皇呢?”
父君喉头微动,歉疚地说道,“歌儿,是为父错怪你了!”
之前,我虽有意引父君入梦,让他得以看清且舞的真面目,但并未将事情原委同他一五一十道明,他怎的这么快便知自己错怪我了?
“废话少说!母皇人在何处?”
我同他四目相对,将他眼底的愧疚自责看得清清楚楚,但丝毫不为之所动。
父君薄唇微张,数度欲尝试同我搭话,欲言又止。
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为我和容忌引着路。
“歌儿,你恨我也是应该的!若不是清辞拖着病体数度造梦,让我彻底看清且舞的真面目,此刻为父应当还被蒙在鼓里,将你视为这一切罪责的始作俑者!”
“母皇情况如何?”我全然忽略了父君的歉疚自责,冷声问道。
父君摇了摇头,将师父所言复述了一遍,“血咒蛊深入骨髓,原蛊虽已同身体剥离,但清辞元气大伤,恐有性命之忧。加之清辞口不能言,为了让我得知真相,数度造梦,仙力耗尽,如今仅凭一口仙气吊着!”
如此看来,应当是回天无力了。
我静静地坐在卧榻之侧,紧握着母皇枯瘦的手,原本早已麻木的心,竟觉疼得厉害。
“母皇,是歌儿来迟了。”我声音稍显哽咽,原本有千言万语想对母皇说道,但见她气息奄奄的模样,竟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母皇缓缓睁开了眼,狭长的眼眸中有颗颗晶莹的泪珠滑落。
她张口咿咿呀呀地干嚎着,没人能听得懂她说了些什么,就连父君也只是紧拧眉头心疼她此刻的狼狈。
而我,却完完全全听得懂母皇说了些什么。
她说,她对不起我。让我一个人在外漂泊多年,受尽委屈。
她说,她很庆幸能同我做一回母女,若有来生,她定要做一个慈爱温柔的好母亲,将我捧在手心,宠上天。
她还说,她爱我,胜过一切。
唉,这个女人,可真是烦人!
我别开视线,根本不敢细看母皇形容枯槁却又刻意挤出笑容的模样。
仅仅只是仓皇一瞥,她竟又勾出了我自认为早已干涸的眼泪,使得我哭得稀里哗啦,涕泗横流。
母皇见我情绪失控,不再言语,只抬起颤巍巍的手,轻拭去我脸颊上肆意横流的眼泪。
“歌儿,项渊不是有意伤你,他与我一样爱你。”
母皇将意念汇成一道仙音,久久盘旋在房梁之上,亦久久萦绕在我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