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忌满怀期待地握着我的手,紧张地说不出话,显得坐立不安。
不多时,仙医匆匆赶赴。
师父和祁汜亦紧跟在仙医身后,同容忌一道,紧张地立于榻前。
容忌不悦地看向祁汜,冷漠言之,“歌儿腹中怀着的,又不是你的骨肉!你激动什么?”
祁汜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唇齿含笑,“朕的皇后有孕,朕不该为她感到开心?再说,你为何如此笃定不是朕的?”
容忌冷哼道,“你莫不是在觊觎歌儿同本王的闺女?”
祁汜怔愣片刻,旋即朗声大笑,“未尝不可?”
我全然无视了他们二人所言,转而询问着愁眉莫展的师父,“师父,怎么了?”
师父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芝麻大点的小眼中显出了一丝困惑,“命盘未乱,怎的突然多了一夭子?”
仙医亦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腹中男胎,成形于***前,卒于今日辰时,回天无力,节哀顺变。”
***前?应当是浮生一梦之中,我深夜潜入容亲王府那日。
可是,我尚未感受到他的存在,为何说没就没了?
容忌面色悲恸,将我轻揽入怀,他的手长久地停驻在我腹上,掌心余温传来,却未能驱除我周身的寒意。
我呆呆地窝在他怀里,心里像是堵着一口气,难受至极。
过了许久,还是容忌出声询问的仙医,“怎么没的?”
仙医摇了摇头,“毫无征兆,去得悄无声息。”
师父叹了口气,轻声宽慰道,“许是他福薄,与你们缘浅。”
脑海中,黑盒子亦出声宽慰道,“宿主,浮生一梦之中,你同东临王皆是凡人,腹中胎儿亦只是凡胎。只要你们一走出梦境,他必然是保不住的。”
待众人退去,容忌这才缓缓开口,“歌儿,别难过。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再生。”
“什么叫再生?再生也不是他了!你怎能如此狠心,竟一点也不心疼他?”我的情绪十分激动,一想起素未蒙面却无辜早夭的孩子,难过得不能自已。
容忌颓然坐在卧榻之侧,欲言又止。
“出去!我一点儿也不想见到你!”
那天,我若忍住没去找容忌,又或是最后推开了他,今日就不会有这等祸事了!我将自己藏于被褥之中,自责不已。
待我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许,才觉容忌早已不在身边。白日里,我过于激动,竟忘了容忌有多喜欢孩子。痛失一子,他在难过之余还要照顾我的情绪,而我,却还蛮不讲理地对他发脾气,委实不应该。
思及此,我兀自出了屋,踏着夜色,四处找寻着容忌。
不知不觉中,我只身入了密林。林子晦暗,宽大的树叶遮天蔽日,同原先幻境中的密林如出一辙。
黑暗中,祁汜乘风而来。
他困惑地看着我,低声询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密林中乱跑?”
“没事。”我淡漠且疏离地答着,刻意同祁汜撇清着关系。
祁汜眼眶微红,眸光稍显黯淡,“歌儿,朕回云秦了。”
“后会有期。”我不知他为何如此难过,但亦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只能默默祝福他平安顺遂。
祁汜微微颔首,指着左边岔路说道,“东临王在林中待了大半夜了。”
“多谢。”
得知容忌去向,我心急火燎地往左边岔路走去。
身后,祁汜袖口中忽而滑出一做工精致的拨浪鼓,啪嗒一声不偏不倚地掉落在我脚边。
我困惑地看着脚边的拨浪鼓,不可思议地看向祁汜,“都多大的人了,竟还喜欢这玩意儿?”
祁汜默默拾起拨浪鼓,悄声言之,“朕原本打算趁着你尚未恢复记忆之际,同你要个孩子。因而,在未入浮生一梦之前,就将拨浪鼓以及婴孩的衣物全备齐了。”
“.........”
他说得如此认真,我竟无言以对。
祁汜将拨浪鼓收回袖中,故作轻松地说道,“罢了。朕总会找到更好的契机,同你生个十个八个!”
祁汜趁我不备,伸手掐了掐我的脸颊,“歌儿,纵所有人背弃你,朕也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若是哪天看腻了东临王,来云秦找朕!”
“我如此善良仁厚,万民岂有背弃我的道理?”
我如是说着,却不料,不久的将来,我曾誓死捍卫的臣民,竟又重蹈覆辙,像百年前诛仙台上那般,将我舍弃。
辞了祁汜,我便急冲冲地往左边岔路小跑而去。
密林深处,容忌颓然靠在土丘之上,喝得酩酊大醉。
我瞅了眼他边上东倒西歪的酒缸,默默汗颜。他不是一杯即醉?怎的还敢这样胡来!
“乖,跟我回去。”我费劲地拽着他的胳膊,忽而瞥见他身后土丘上立着一块并不显眼的无字牌位。
我心下了然,他这是在默默悼念我们尚未出世却凄惨夭折的孩子。
容忌回过神,猛然埋入我怀中,闷闷说道,“歌儿,我心口痛。”
我擦净了他满是土渍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只得重复地说着他用来宽慰我的话,“乖,别难过。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再生。”
容忌倒在土丘之上,手捧着一抔土,将之覆在心口,而后呼吸渐沉,趋于平稳。
“容忌?”我轻推着他,却发现他已然沉沉睡去。
“你这么沉,我怎么扛回去啊!”
许是小产的缘故,我身体虚得厉害,半点神力都用不上。
“女施主,让贫僧帮你吧!”天弋从黑暗中徐徐走出,他半蹲下身,顺势搀扶起醉得不省人事的容忌。
第623章 甜甜超萌(一更)
“不必了!”我略显紧张地揽过容忌,深怕天弋看出我现在行动不便,继而又出阴招从中作梗。
然,容忌醉得稀里糊涂,一翻身,便稳稳当当地落入天弋臂弯之中。
“歌儿,你的小手怎么变得这么粗糙?”容忌吧唧着嘴,深吸了一口气,意犹未尽地闻着天弋的手心。
“.........”
平素里,容忌寡淡脱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一旦沾了点酒,他欢脱得跟只兔子似的,我双手按着他的脑袋都无法擒住他。
“歌儿,好想埋在你的裆口大哭一场。”容忌呢喃自语着,语罢,还俏皮地朝天弋怀中钻了钻。
我脑壳突突地疼,恨不得一掌将容忌拍醒。
他若是得知自己醉酒后又做傻事,定然羞愤难当。
天弋微怔,不情不愿地将他扛至肩上,“甜甜施主婀娜妩媚的模样,当真对得起‘小甜甜’三字!只不过,甜甜施主竟以如此低劣的手段引诱贫僧,亦是让贫僧大跌眼镜。”
容忌倒挂在天弋肩头,时不时地捶打着天弋的身体,使得天弋黑黄的脸在夜晕下现出一抹并不算应景的红晕。
“容忌,你认错媳妇儿了!”我无奈地轻晃着容忌的身体,只希望他能快些清醒。
容忌小声咕哝道,“不行,我不能让歌儿知道偷偷喝了酒!不然,她一定会气得不让我碰。”
天弋直耸云鬓的浓眉微微拧起,他不耐烦地瞥了眼肩上的容忌,沉声言之,“贫僧认为,甜甜施主一副醉鬼的模样,完完全全配不上女施主!”
“醉鬼怎么了!我喜欢,你有意见?”我鄙夷地瞟着阴阳怪气的天弋,一脚踹至他身上,旋即不甚厌烦地说道,“放下他!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天弋单手抓着我的腿,犹疑了片刻,终缓缓开口道,“女施主,你身体十分虚弱,省点力气吧!贫僧替你将甜甜施主扛回去,可好?”
原来,他已然得知我使不出神力!
我默默打量着一脸肃杀的天弋,旋即将轩辕剑横亘至他脖颈上,“天弋,你头顶佛光彻底寂灭,不死之躯已毁,若是意气用事,对你并无半分好处!”
“女施主是想手刃贫僧?”天弋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旋即紧闭双眸,平静说道,“贫僧的宿命,便是葬身于女施主之手。说来,能死在女施主手中,比起浮生一梦里疯癫半世要好上许多。”
他竟连死也不怕了?
不过,即便如此,我亦不会忘却他犯下的罪责。
“想死可以,先将他放下!”我如是说着,轩辕剑已在天弋脖颈上划出一大道血口子。
天弋曜黑的眼眸中闪着晶莹的泪光,他瘪着嘴,委屈至极地说道,“女施主,贫僧虽皮糙肉厚,但也是血肉之躯。你划破贫僧皮肉,贫僧的心也跟着抽痛。”
他总是这般,一边精于算计工于心计,一边又摆出纯良无害的天真模样,使得我一度被他的外表蒙蔽,以为他是个好相与的。
“天弋,我最后说一遍,放下容忌!”
天弋掂量着肩上的容忌,莞尔一笑,露出两排皓齿,“女施主,贫僧今天高高兴兴前来寻你,心疼你痛失麟儿遂屡屡退让。若你继续步步相逼,贫僧一不开心,兴许就拿甜甜施主出气了!”
他话音刚落,手腕利索翻转着,五指反扣着轩辕剑剑刃,猛然将我拽入他怀中。
此刻,静静趴在天弋肩上的容忌忽然偏过头,轻声细语地在天弋耳鬓处私语,“歌儿,上回你‘醉驾’得开心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