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笑意,出言宽慰着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罢?”
容忌微微颔首,亦收起方才锋芒毕露的凌厉气势,乖巧地跟在我身边。
待我们行至城门口,忽而又有一小股流民从城中涌出。
“新来的红发魔头好生可怕!”
“谁说不是呢?听说他闯过前一处古战场之时,也下过屠城令的!”
“快逃吧!再不逃,连命都没了!”
.........
想不到,皇甫轩又来祸害第七处古战场了!夺得了花芯体内不竭神力的他似乎长进了不少,竟能在短时间内连破两处古战场!
一想到花芯,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深怕她再度被皇甫轩所伤。
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和容忌刚一进城,就见花芯被皇甫轩重重地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皇甫轩,你还是不是人!”我气急败坏冲至皇甫轩跟前,反手就是一巴掌。
“北璃歌,若她是你生死劫,你还会觉得我做错了吗?”皇甫轩扬起手,作势要向我扇来,但迟迟未落下,“我不打女人。”
不打女人!花芯难道不是女人?
我讥诮地看着皇甫轩,忽而觉得他虚伪至极。
他之所以没对我动手,是因为容忌一直站在我身侧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吧!
“歌儿,芯芯肚肚痛......”花芯轻拽着我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瘪瘪的肚子,连哭的气力都没了。
我旋即蹲下身,把她搂入怀中,并将手心搁在她额前,为她疗伤。
皇甫轩立于身侧,冷蔑言之,“修炼了几十万年,被摔一下会虚弱成这样?”
“你怎能这么残忍!天弋的混账话你也信?”我质问着皇甫轩,虽知他一直是不择手段的上位者,但却无法接受他毫无止境地去伤害无辜的花芯。
皇甫轩沉了沉眸,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信天道,但亦不愿留下这么一个大隐患,这有错吗?”
我摇了摇头,不再同皇甫轩辩驳。铁石心肠,又怎会对他人心软?
“歌儿,芯芯肚肚好痛......”花芯依旧捧着她瘪瘪的腹部,面色愈发惨白。
“别怕,很快就不痛了!”我一边宽慰着花芯,一边倾力替花芯疗着伤。
奇怪的是,她身上均是些皮外伤,亦很好治愈。
但她的腹痛之症却久久未能缓解,反倒有加剧的趋势。
“啊——”
花芯再也忍不住腹部的剧烈疼痛,痛呼了一声,软绵绵地晕死在我怀中。
我搂着小小的她,才察觉到她身下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一时之间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皇甫轩亦看到了那滩血迹,惊得愣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亲手摔死自己的孩子,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我冷声质问着他。
皇甫轩缓缓蹲下身,一言不发地盯着我怀中瘦小苍白得不像话的花芯,眼眶微红。
我看着他面上显露的沉痛,对他的厌恶更甚,“离她远些!她是不是你的生死劫我不知道,但很明显,你是她的死劫。”
第569章 狗屎帝俊(一更)
“死劫?”皇甫轩冷笑着,从我怀中一把夺过气息奄奄的花芯。
他轻轻拭去花芯脸上的泪痕,盯着她头上半蔫的狗尾巴草,显得彷徨无措。
“几十万年的修为,为何保不住一个孩子?”皇甫轩沉了沉眸,看向花芯身上脏污不堪的襦裙,怒意升腾。
我见他带着花芯转身离去,连连挡着他的去路,拦在他身前,“放了她,也放过自己。”
皇甫轩冷淬了一口,偏执言之,“她即便是死,也必须死在我的身边!”
“让开!”
皇甫轩冷睨着我,单手持着玉骨折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抵在我脖颈之上。
“不让!”
我急急往后退了一步,逆行全身经脉,转而以水系心法第五招怒浪拍岸朝皇甫轩袭去。
狂风暴雨骤至,他蓬乱的红发在狂风中炫舞,他浸染了濯濯黑气的衣摆在骤雨的侵袭下猎猎作响。
与此同时,容忌斩天剑已横亘在皇甫轩脖颈之上。剑刃触及皇甫轩脖颈,瞬间划开了一大道口子。
容忌冷冷地看向皇甫轩,薄唇轻启,“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皇甫轩撇头,眼尾的阴鸷一览无遗,“北璃歌我可以不动。花芯,我势必要带走!”
皇甫轩向来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但这一回,他为了带走花芯,竟不惜豁出命来,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若说他真心实意喜欢花芯,但将花芯伤得体无完肤的人正是他自己。
若说在他心中,花芯远远比不上他的千秋霸业,但此时此刻,他竟存了同花芯共生死的念头。
不过,他怎么想,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趁他被容忌掣肘之际,避开了他直指我脖颈死穴的玉骨折扇,翻手为云,将狂风驱散,覆手为雨,使骤雨化为绵绵雨丝。
“和风细雨!”我敏捷地闪至一侧,以水系心法第七招朝皇甫轩发起猛攻。
水系心法虽能将我身上的乾坤之力发挥至最大效用,但亦有其不足之处。
水系心法统共十二式,这其中除却遁逃之术,余下的全是群攻招式,稍一不慎,就会累及花芯。因而我只得万分小心,尽量避开皇甫轩怀中昏迷不醒的花芯。
皇甫轩猛然扯下身上的披风,朝花芯面上劈头盖脸扔去。
他动作不似之前粗暴,但对于一个刚刚小产的女人来说,已是罪不可赦。
“交出花芯!”
我看着虚弱得仿若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花芯,心中愈发焦急。
不久前,她还是荒园中野蛮生长无忧无虑的狗尾巴草。她爱财如命,一枚铜币都能让她开心好几天。
可惜,皇甫轩将这一切都给毁了。
皇甫轩腹背受敌,在我和容忌的双重夹击之下,再无反抗之力。
雨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滑,雨水浸入他猩红的眼眶,继而又夺眶而出。
我快步上前,不再同他废话,轩辕剑直指他心口。
我高举剑柄,正准备落剑之时,浑身上下犹如蝼蚁啃噬,噬骨之痛须臾间侵蚀着我的理智。
当啷——
轩辕剑落地,我亦趔趄倒地,头疼欲裂,视线亦愈发模糊。
“歌儿!”
容忌朝我飞奔而来,无措地将我揽在怀中,让我枕在他臂弯中,“怎么回事?”
“我没事,别让皇甫轩带走花芯。”我死死地拽着容忌的衣袖,知他生性淡漠,不爱多管闲事,因而只能再三央求着他,救救无辜的花芯。
“歌儿,金主,别管我了。”皇甫轩怀中,花芯突然转醒。
花芯素手掀开皇甫轩盖在她身上的披风,眼里氤氲一片,“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依旧是株默默无闻但无忧无虑的狗尾巴草,春生冬死。但在我生命即将枯竭的那一刻,高高在上的天帝忽而倒在我跟前,他浑身是血,死不瞑目。之后,他理所当然地成了我的花肥,使得我不费吹灰之力就修成了仙法。”
皇甫轩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怀中的花芯,显然不相信花芯口中所说。
他冷笑道,“天弋派你来的?如果,你的目的是勾引我,那么,你成功了!”
花芯并未理会皇甫轩,兀自说道,“许多人说我走了狗屎运,小小的狗尾巴草,竟能让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帝俊给我当肥料。我一遍又一遍地跟他人解释,帝俊不是狗屎,帝俊是我的意中人。若有来世,我定要为帝俊生个孩子,像狗尾巴草一样坚韧,像他一样俊逸不凡。”
“闭嘴!”皇甫轩定未料到他和花芯早在几十万年前,就已有牵绊。
当花芯提及孩子之时,皇甫轩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沉痛,重重跪地。
“再后来啊,神君告诉我,我是帝俊转世的生死劫,我们一旦相爱,就会万劫不复。因而,我亲手挖掉了自己的心,为的就是断情绝爱。”花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缓缓抬眸看着皇甫轩,声音细弱蚊蝇,“帝俊,你可知你方才摔我的那一下,比我亲手剜心还痛?”
花芯神色冷漠,眼神清明,不复之前天真无邪的模样。
不知为何,皇甫轩看着这样的花芯,心慌不已。若是之前他还能用蛮力迫使花芯屈服,但现在他对她已经无计可施。
“帝俊,放手吧。你我互为死劫,此劫无解。”花芯闭上眼眸,两行泪珠从眼角挂下。
下一瞬,她亲手毁掉了前尘旧梦,心平气和地说道,“帝俊,后会无期。”
“即便无解,你也须得留在我身边!”皇甫轩想要将花芯破碎的记忆聚拢,但突如其来的疾风却将花芯过去几十万年的记忆吹至海角天涯。
等花芯再度睁眼,她又恢复了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看着眼前面色悲恸的皇甫轩,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旋即怯生生地询问着他,“你怎么哭了?”
“沙迷了眼。”
“我身体好痛。”花芯皱了皱眉,水汪汪的大眼中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皇甫轩如鲠在喉,怔怔地看着再度失去记忆的花芯,“若是丢了记忆,你能开心些,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