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芯双手做西子捧心状,对我千恩万谢,旋即将玛瑙玉簪塞入我里衣中,还不忘调侃着我,“歌儿,你明明长得倾国倾城,为何还要女扮男装?凭你的样貌,当个美艳花魁是绰绰有余的!”
我算是发现了,花芯脑子里除了钱财,再无他物,因而便敷衍答之,“人各有志。”
“好吧,尽管你这志向不怎么样,但你依旧是这世上最最动听的歌儿。”花芯如此说道,纤细的胳膊往西南方向一指,笃定地说道,“驿馆在那儿。今后若是找不着路,你记得带上我就成了。方才你在北璃王宫上空飞了八十圈儿,我便将北璃都城的大街小巷都一一记下了!”
“好说好说!”我爽快地应着,原来花芯也并非一无是处,起码她这识路的本领,甚得我心。
我调转了方向,朝着花芯所指之处俯冲而下。
原以为容忌此刻正四处找寻着我,不成想他竟早早地回了驿馆!
花芯察觉到了我的怒气,抓紧了玛瑙玉簪,忙不迭地替容忌解释道,“歌儿莫气。容忌许是口渴了,回驿馆喝杯茶水,就会出门寻你的!”
然而,容忌并未如花芯所言,喝完茶就出门寻我。
他坐于院中,正心不在焉地同师父对弈,丝毫未察觉到屋檐上的我。
“师父,可有法子根治歌儿身上顽疾?”容忌随意落下一子,琥珀色的眼眸中透着几分严肃。
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生出一丝丝甜。
原来,容忌还是这般关心我!而我,却隔三差五地怀疑他,委实不应该。
师父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可解,就是怕你舍不得。”
容忌浅叹,“我怎会不舍?只是取他人性命以根治歌儿身上顽疾,虽能解燃眉之急,但歌儿若是得知真相,定然良心不安。”
师父微微颔首,审慎说道,“此言有理!再者,以活人作药引,恐徒增小七杀孽,因果轮回,终是不好。”
原来,我身上顽疾如此难治!
好在,容忌知我所想,并未擅作主将活人作为药引,不然,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花芯从袖口爬出,学着我的姿势,双手托着毛茸茸的下巴,好奇地询问着我,“师父有钱吗?他缺娘子吗?”
“我师父穷得叮当响,除却宝贝师娘,再无其他值钱的物什。”
师父猛然一抬头,芝麻大点的眼眸直勾勾地望向我。大概是师父眼睛太小,使得他眼里的关怀无处安放,便化作颗颗泪珠垂下。
“师父!你可别哭了,泪珠都比你眼珠大!”我揪着花芯毛茸茸的脑袋,飞身而下。
“不孝徒儿!尽知道打趣为师!”师父揩去眼角的泪珠,破涕为笑,“小七愈发亭亭玉立了,真好。”
容忌起身,面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他低头定定地看着我,在我耳边轻语道,“歌儿想来找我,无需躲躲藏藏。你这上蹿下跳的,万一摔着如何是好?”
“你既怕我摔着,为何不前来寻我?非要我自个儿找上门,才舍得哄我两句!”我掐着他俊逸不凡的脸颊,愈发用力,直到掐出青紫的淤痕才舍得松手。
“歌儿歌儿,你可轻点下手吧!万一掐坏了容忌,谁挣钱养我们?”花芯以纤细胳膊缠上我的手腕,十分紧张容忌。
容忌目无斜视地看着我,也不喊疼,也不求饶,过了大半晌才冒出了一句,“铁手教的,他说欲擒故纵,往往事半功倍。”
“你可不得这样!这么好的歌儿,你若是欲擒故纵,她一生气兴许就跟其他人跑了!”花芯双手叉腰,仰着毛茸茸的脑袋,有模有样地教训着容忌。
容忌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而郑重其事地同我解释道,“我总担忧触及你身上的顽疾,再加之铁手自诩风月老手,说是欲擒故纵之法既可让你死心塌地,又不易牵动你身上顽疾,我便如是照做了。”
半倚在廊道上的铁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恍惚地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我迎上他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就说容忌为何总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原是铁手从中作梗!若是让我逮着机会,非好好戏耍他一回!
铁手顿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一溜烟功夫跑得无影无踪。
我回过眸,颇有些心疼地吹着容忌被我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你对我忽冷忽热的时候,我心口处也是这般疼痛。”
“不敢了。”容忌低低应着,作势要帮我纾解心口的疼痛。
我半推半就,心底小鹿乱撞,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惧,只得将头埋入容忌心口,以此遮住通红的脸颊。
师父趁着我同容忌腻歪之际,已然凑至跟前,硬撑着芝麻大点的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我肩头上的花芯。
花芯矫捷地隐没在我耳后,警惕地盯着师父,“歌儿说你穷得叮当响,我不要嫁你!”
“呸!我有媳妇儿,何必觊觎一株野草?”师父来了气,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胡须随着双唇的剧烈颤动而跟着抖动,仿若一只嚼草的老羊,模样十分滑稽。
“了尘小儿,我似乎记得你!你总爱偷食老君丹药!”花芯如是说道。
师父冷哼道,“那又如何?不像你,修了几十万年,依旧是株扶不上墙的狗尾巴草。”
第501章 暗护金主(一更)
我新奇地看着一人一草兴致勃勃地斗着嘴,并未料到师父与花芯竟是旧相识。
“师父,花芯当真有几十万岁?”
师父沉声应道,“她比容忌还要年长许多。寻常仙子万年一劫,花芯尤为特殊,几十万年间仅有一劫。不过此劫难渡,凶多吉少。”
花芯闻言,诚惶诚恐,“难不成,我时日不多了!了尘大师,你素来通晓天命,可否替我算算如何保命?若是保不住命,你可有什么法子,帮我将毕生所敛之财,带至黄泉路上?”
师父仰望着霓虹遍布的天幕,眸光深邃。他的思绪仿若随着朔朔寒风攀附着天际流入更深远的时间轮回。
片刻之后,师父清瘦的身子似是受到触动,微微颤抖着。
花芯急不可待地在师父眼前挥舞着纤细的胳膊,喊魂般喊着师父的名儿。
师父回过神,眼眸中竟生出几分怜悯,“花芯,无心。若不动情,千秋万岁。一旦情动,万劫不复。”
“好说好说!”花芯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花芯这榆木脑袋,几十万年都未曾开窍,一时半会儿,定然也开不了窍。
“师父,苏苏特意为你做了油酥饼,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柳苏苏素手端着一碟香飘四溢的油酥饼,冲着师父施施然一笑。
师父芝麻大点的眼睛霎时瞪得溜圆,“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么可人儿的小丫头竟对我暗送秋波!”
我只觉柳苏苏十分好笑,她定然是将我师父当成了容忌的师父,才如此殷勤。
柳苏苏转过身,转而又端着一杯热气氤氲的清茶,往容忌跟前轻轻一送,“东临王,请用茶。”
“他素来不爱饮茶,还是由我代劳吧。”我横亘在柳苏苏与容忌之间,夺过柳苏苏手中古朴的茶杯,仰着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不错,柳姑娘烹得一手好茶!”
我将茶杯随手扔至一边,转而看向站在身侧面无表情的容忌。
“没能喝上柳姑娘的茶,是不是很失望?”
容忌眉头微簇,双手捧着我愈发滚烫的脸颊,无奈言之,“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她烹的茶,岂能稀里糊涂下肚?”
柳苏苏咬着唇瓣,小声地替自己辩解道,“烹茶之水为冰山上的雪水,无毒。”
花芯瞅着我的面色,疑惑问道,“既然无毒,歌儿的脸为何越来越红?”
容忌亦狐疑地看着我,他以指尖轻触着我发烫的脸颊,周身寒气四溢。
他转身看向面露惧意的柳苏苏,琥珀色的眼眸中结满寒霜,“追风,看好她。没我的允准,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东临王,苏苏是冤枉的,苏苏没下毒!”
“柳姑娘,走吧!”追风语音刚落,便将执意不肯离去的柳苏苏拖了下去。
容忌忧心忡忡地询问着我,“怎么样了?”
“茶水无毒。”我并非刻意为柳苏苏解释,而是茶水本就无毒,我亦不愿平白无故冤枉人家,尽管,我十分讨厌柳苏苏。
容忌掐着我通红的脸颊,关切地询问道,“那是为何?”
“大概是近来走动得较为频繁,身体强健气色红润吧!”我随意找了个借口,旋即心虚地移开视线。
花芯纤细的胳膊直拍脑门,“歌儿的嘴,骗人的鬼!歌儿明明是被男色所惑,迷得晕头转向,****,这才红的脸!”
“歌儿想什么了?”容忌嘴角噙笑,唇边浅浅梨涡微漾。
师父见状,忙扒拉下我肩上的花芯,安安稳稳地藏于桌下,“你们继续,我在桌下陪花芯小友小憩片刻!”
“我也要小憩片刻。”我偷偷瞄了容忌一眼,不由自主地咽着口水,深怕自己当着他的面再度失态,转眼一骨碌钻入桌底,同师父紧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