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闯入了这么一个奇景,林拙看得目不暇接。
而随着她走进这个村落,村落中的兽人们也在观察着她。
“人修?阿朗怎么带了一个人修回来?”
“她怀里抱了一个……狴犴?我没看错吧?居然是狴犴?”
“居然还狴犴活在世上……这人修和狴犴都好弱……”
“人修都该死!让我杀了她!”
“别冲动,那或许是阿朗的客人……”
……
兽人们之间说的都是兽族的通用语言,林拙一点都听不懂。
但带她回来的那个金发男子,也就是阿朗,听懂了。
他不动声色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却见身后的女子眼中虽然有着好奇,但是没有一点畏惧。
他忍不住问她:“你不害怕吗?”
林拙疑惑道:“害怕什么?”
他又道:“你就没有发现,他们都对你有敌意?”
林拙点头:“发现了。”
“那又怎么样,”林拙笑了笑,“不管他们谁对我有敌意,我都打不过啊。”
阿朗:“……”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他不由得高看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一眼。
从方才穿梭树林的时候,他就有意在折腾她,没想到她小小一个筑基修为,居然跟上了。
而现在,她虽修为低却毫不紧张防备,这份临危不惧的气度比起很多高阶修真者也不逞多让。
这些年他多多少少也见过一些人修,表现比她不知差了多少,就算是镇定也是强装出来的,没有她这份气定神闲。
他心思一个打转,就领着她走到了村落的尽头。
村落尽头是一栋十分普通的茅草屋,说它普通,在这些兽族群居的地方,比起兽族们自己修建的奇形怪状的建筑来说,普通至极;但这样在人族村落中比比皆是的房屋,在这里,却忽而变得不那么特殊起来。
阿朗领着林拙进了屋,屋内一位披发的白衣男子正背对着他们。
“青莲先生,”阿朗恭敬地按照人族的礼仪给他行了一个跪拜礼,“我带了一名人修前来,她说她是阵师,有事想要求你。”
林拙听到这个名字,一愣。
青莲先生……?
林拙忍不住,抬眼朝着那人望去。
而那位青莲先生,也恰巧在此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俊超然的脸庞——全然是个人修,没有半点兽人的影子。
这个兽族聚居的村落中,居然住着一位人修。
青莲?
她忽然想起住在无妄山的那段日子里,她曾经通过一个传送阵,去过一次苍界。
而那一次她进入了一个空荡荡的,丹修的府邸,然后从他的书柜中拿走了很多的书。
这其中,就有一本书名叫,《青莲游记》。
这个青莲……是她曾经读过的那本《青莲游记》的作者吗?
在她走神的瞬间,面前的青莲开口了:“你是阵师?”
他嗓音犹如潺潺清泉,有仿佛林间松风,高洁中带着一抹恣意,清泠中带着几分随性。
他歪了歪身子,坐姿有几分懒散:“你的阵法,是何水平?”
林拙想了想,报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曾经机缘巧合,在青莲阵上挖了个小洞。”
青莲阵,就是锁住无妄山的阵法。
“能破青莲阵……不错。”
青莲点了点头:“你所求我为何事?”
“我的道侣性命垂危,”林拙望着他,“我想救他。”
“道侣?”青莲问阿朗,“她的道侣抬进来了吗?”
阿朗道:“先生,她怀中抱了一只狴犴,她说那是她的道侣,两人并未结契。”
“狴犴……”青莲忽而笑了笑,“我很久没见过狴犴了。”
阿朗道:“先生,那是您眼睛坏了。”
青莲一本正经:“就算在我瞎了之前,我也很久没见过。”
林拙呼吸一顿。
她这才发觉,眼前的人,已经双目失明了。
并且他的修为,也不过堪堪筑基而已。
只是他身上那强大的风姿光芒夺人眼球,叫她一时间都忘了注意到这些事情。
青莲却仿佛浑然不知她的僵硬一般,自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道:“林拙。”
“拙。”
他点了点头:“好名字。”
“大巧若拙,”青莲忽然给她下了一句批语,“你的身上,带着一个关于‘巧’的秘密。”
林拙心中“咯噔”一下,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青莲忽然又开始盘问她:“你不是苍界人?”
林拙道:“不瞒前辈,我是大荒人。
因为被上界修士追杀,通过秘境的入口,刚刚来到此处。”
“追杀……”
青莲嘲讽一笑:“真是那群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倒是因缘巧合,他们去占了大荒,你们居然逃亡到了苍界。
你想救这狴犴,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林拙双目一亮:“无论是难或简单,我都可以做到!”
青莲道:“天道有恒,人族善智,兽族善力,种族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故而人族与兽族难以相结合繁衍。
你可能不知道吧,人族与兽族契约的生死契……其实就是能让两族能够在一起的婚契。”
“只要你和他进行生死契约,你们两个就此命运相连,他的命也就保住了。”
青莲似笑非笑地问她:“你愿意吗?”
林拙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别急,”青莲又道,“这只是保住他的命而已。
你以你的生命之力去吊着他的命,只能吊一时。
而长此以往,不仅他活不下去,而你也会被拖垮。
这便需要你做第二件事。”
林拙问:“何事?”
“以他为阵眼,布阵。”
青莲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沿:“只有阵法,才能够长久以往地给他聚集灵气,”
林拙奇道:“敢问前辈……是如何得知,他是因为强行催开秘境损耗灵气,才变成如此的?”
“猜的。”
青莲笑了笑,笑得有几分冷:“苍界掠夺大荒灵气之事已久,当他们发现下界的灵气可以为他们所用时,他们的野心就疯狂地增长。
他们不断设下法阵来夺取大荒的灵气,用来助长自己的修为,一时间苍界人人晋升,遍地都是元婴、化神、渡劫的大能。”
“人的修为增加了,傲气自然也就膨胀。
一开始,先是因为摩擦,打斗时有发生;后来,有人发现弄死别人,自己就可以独占别人的那份灵气,苍界顿时成了一个人人自危的斗兽场,只有最心狠手辣的那波人能够活下来。
这波人活下来之后,以为自己站在了苍界的顶峰,可以主宰整个苍界……”
青莲顿了顿,冷哼一声:“呵,在天道面前,我们不过都是蝼蚁罢了。
很快,天道给苍界降下了神罚,从厮杀中拼杀出来、幸存的、沾沾自喜的那些修士,全都在天雷的面前,被劈成了飞灰。
只有那些兢兢业业,从未犯过事的小修士们,以及根本不懂阵法的兽修们,幸存了下来。”
“但修士之间,总会有些保命手段。
有些人在天雷当中活了下来,因为害怕下一波的天雷,所以想着去你们大荒避祸。
正好,你们大荒的修为顶端,也不过是元婴而已。”
“你既称他为道侣,那想必已经见过他的人形,但你又并未与他结契,说明你对他是兽修一事仍然心存顾虑。
修成了人形的狴犴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狴犴掌有空间之力,元婴级别的狴犴更是不可阻挡。
他们要去苍界必要压低修为,就算是他们对上狴犴,也绝不会让这狴犴吃这么大的亏。”
青莲继续冷静地分析:“你说你是从一个秘境入口进来的。
秘境?你们大荒灵气都已经枯竭,秘境需要灵气来养。
况且,你们被传送到了这里,正好也说明那根本不是什么秘境入口,而是因为苍界无休止地对大荒进行索取,而造成的大荒规则的崩塌。”
青莲说到此处,忽然抬头朝她望来。
明明青莲的眼睛已经看不见,林拙却忽然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悲悯。
“他不是强行催开秘境入口,而是强行催开了空间规则。”
林拙仿佛听到青莲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损耗的,不仅是灵气。”
“他赌上了自己所有的境界、法则之力和全身的灵气,才能够把你,以及其他那些人,送到这个所谓的秘境里来。”
青莲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而蛊惑:“他伤重成这样,即使花了大力气,把他救醒之后,他可能也不会再变回原来的境界,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停留在金丹初期,而你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得了什么机缘,晋升化神也未尝不可。
一旦结了生死契,当他寿命终结之时,你也会跟着死去。”
“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救他吗?赌上你的未来,去救这样一个废人,在你正年轻、修为正高的时候,被他拖着一起陪葬?”
“青莲前辈,陪葬这个词也太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