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幕里,一串声音幽幽传来:“别怕,你还有我。”
“可,可是我的心越来越疼,我……”李亭玉的手猝然紧紧捂住心口,手指皱在一起。
“亭玉,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一双手轻轻的压在李亭玉的肩上,她脸色苍白,声音无力:“为什么把那个除妖师送进了大牢里,我还是这般不安,连然,我好怕她会再一次出现,这样的话,我们会不会再一次分开。”
“她被关进了大牢里,又怎么会出来。”
“我总觉得她看出了什么,你说她,会不会搅我们的事情。”
“亭玉,你怎么又问?我不是说过了吗,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交给我,好吗?”
“真的没事吗?”伊人低着头,贝齿直直的咬在鲜红的唇上。
“亭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肩上的力气渐渐褪去,就连声音也变得很轻。
“我们已经分开过一次了。我不想再和你分开,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无论谁阻挠,我都不会让他得逞。”李亭玉眼中默默流出一行泪来,她的心揪在一起,手却扣在胸口,像是要拼命留住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相信我,这一次谁也无法再将我们分开。亭玉,再等等我。任何想要将我们分开的人,我都会把他——送进冥界,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我相信你。”李亭玉蓦然抬头,回眸间,镜子中她身后的那一抹身影瞬间消逝。
她咬着牙,双手用力的抓住了身上的衣襟,心里念着一个人,一件事。
风橪,下冥界吧,你的死,将是我们爱情最赤诚的祭品。
绽放在雪夜,葬送在火焰里,尘埃同路,江河共途。
第10章 剜心贼(九)
“我听说啊,有人今早在前面不远的西郊又发现了一具被挖了心的女尸,哎,现在这件事真是弄的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官府介入半个月了也没有进展,今年还真是多灾多难啊。”客栈老板给客人倒了茶,自顾自的念叨起来,满目愁容,似是又衰老了几岁。
风橪津津有味的咬着手里的包子,半低着头,垂眸聆听,一言不发。
聂将心端起面前的碗神态从容的喝了一口粥,漆黑双眸徐徐眯起,瓷碗落桌的瞬间,视线游走在风橪身上,声音低沉清润,道:“你打算怎么调查,现在再冠冕堂皇的进入李府怕是不可能了。”
“我也在想啊。”风橪用力的咬了口包子,声音含糊。
“不如让溟宋陪着你去,他有办法让你顺利潜入李府。”
“他?”风橪鄙夷的看了溟宋一眼,一口包子险些噎在喉咙中,慌忙摇头,“我不相信他,他也是妖,说不好就把我卖了。”
“若她回不来,你也不必活下去了,我会亲自终结你的命。”聂将心冷冷扫了溟宋两眼,拿起粥碗放在唇边,转而柔声问风橪:“这下你可满意了,放心了?”
风橪极力藏着声音中的惊惶,急唤道:“还是你同我一道前去吧,我不像你,没有信心将一只妖留在身侧。”
“怎么,你怕?”溟宋冷嗤一声,烟色双瞳骤然深沉,眸子一挑,单膝弯曲踩在凳子上,胳膊搭在腿上,利齿一探,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来。
风橪因他的突然靠近浑身一震,下意识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凛然应道:“没礼貌的妖,这威逼利诱的姿态与你那主人还真是如出一辙。”
“主人?”溟宋讽笑着瞥了聂将心一眼,冷声道:“她算个什么。”
聂将心握着碗的手微微一颤,烫手的汤汁流进手的指缝中,她垂眸放下碗,语气生硬:“别忘了当初是谁用血救了你,溟宋——”
“呵,我去不就行了。”溟宋靠近一步坐到风橪身边,抬手捻了捻她有些干枯的发丝,勾着薄唇,散漫称赞了一声,“真美的头发。”
风橪只觉背脊一凉,连忙与溟宋拉开了距离,伸手护住自己头发,正想回些什么,却见溟宋眉心暧昧一抬,眼里带了几分调笑:“不知道等你死后,发丝是否还能这般美丽。”
这狐妖到底什么来头。
口气这般狂妄。
风橪被他说的心里一阵发悸,警惕地看向他,十指将身上的衣服抓得更紧。
聂将心用余光浅浅扫了一眼溟宋嘴角的那一抹邪笑,快速的站起身,目视前方,声音冰冷:“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铲除夜狼妖一族,你最好和溟宋晚上行动。”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聂将心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溟宋才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黯然:“你说她就这么死了,我是不是就自由了。”
风橪霍然抬头,眉心狠狠一皱,猛的站起身,咬牙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聂将心她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把你留在她身边。”
她说着就拔出身边的利剑贴上溟宋的脖子,大声嚷道:“说!你是不是巴不得让她死。还是——你已经准备好要杀了她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溟宋薄唇微微一动,抬手握住了剑身,露出目中无人的神态,炯炯目光盯着她看了半晌,沉声道:“连聂将心都不敢杀我,就凭你,如何杀得了我。”
“你觉得我不敢?”风橪声音抬高了一分,仰着下巴看溟宋。
“不是不敢,是不能。”溟宋敛笑看向她,手指一用力,“咔嚓”一声,剑已经断成了两半。
断剑落地,风橪的呼吸骤然一紧,突然间,她手上的神经抽痛,正要握剑刺去,手上顿然脱力,她心跳一滞,看见手里握着的剑“嘀呤”一声落在凳子上。
“就你这种程度的除妖师还妄念什么要除妖?实在可笑。”溟宋从衣襟里拿出几块碎银子放在桌面上,转身走上了楼梯。
风橪愣在原地,眸中只剩一分为二的断剑,她下意识的握住了手,只是瞬间,深埋许久的痛苦被毫不留情地翻起,绝望的滋味在心头上翻涌。
这把剑竟然——断了?
父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就这样毁在一个妖的手中,而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念想被毁,却无能无力。
这样无能的自己,做除妖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沉沉的垂着头,眼中滚动着失落的泪光,不过片刻,已经蹲下身子轻声恸哭起来。
隔座的一个青衣男子面无表情的将茶杯递到唇边,指尖温柔的按在杯边。
“大人,这样也没有没问题吗,不需要去帮助她吗。”繁月站在楼泽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他,目光轻柔的落在断剑之上,“剑断灵灭,如今这世上,已经无人可以护她了。”
“你想说什么。”楼泽的眸色隐晦不明,声音清冽幽缓,音色像被雨水洗涤过了一般,黑亮深邃的双眼像是要把人的心事活生生挖出来一般。
“没,没有——”繁月避开楼泽的视线,最后沉默着低下了头。
语毕,楼泽绝然的站起身,在一阵扰人的哭声中,迈着轻缓的步伐离开了客栈。
百城入夜,月色顿现。
风橪将两柄断剑别在腰间,漠然看向溟宋,启唇道:“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李亭玉。”
“不是害怕被我卖了吗,怎么,改变心意了?不过,这好像不是有求于人的口气吧。”溟宋坐在床边好一顿冷嘲热讽,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也没说要你跟我一起去李府。”风橪暗怒,翻翻眼皮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推门。
“你打算一个人去?”溟宋轻笑一声,已然站起了身,双臂环胸,顿步在风橪右边。
“是又如何?”风橪堵气回了一句,推开门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溟宋不语,默然跟在她身后。
风橪因为早上的事还在生溟宋的气,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溟宋不以为然,加大了步伐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你别跟着我!”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风橪终于沉不住气,转回身朝溟宋大吼一声,脸色微微涨红。
“你以为我想跟着你?”溟宋无奈撇了撇嘴,不动声色的补充道:“你做事不经大脑,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冲动鲁莽给你做陪葬。”
“你说什么?”风橪不解的轻轻皱眉,手抚在剑柄上,思虑片刻,犹豫着回,“如果是因为聂将心,你大可不必这样做。”
“聂将心可没你这么话多。”溟宋不耐烦的别过头,无心再与风橪交谈,伸手扯着风橪的胳膊,与她一起翻墙进入李府。
由于来过李府几次,风橪对于李府的设计已经轻车熟路,很快,就带着溟宋找到了李亭玉的房间。
风橪安静的趴在房顶上,企图拨开砖瓦从上面跳下去。
溟宋冷不丁多打量了她两眼,撇嘴噤声。
蠢货。
就在风橪好不容易挪开了第一块房瓦,溟宋已经落在她身后拽住她的衣襟将她拽下了房顶。
风橪瞪着眼睛,一句“你干嘛”马上就要破口而出,人已经被无声无息的从一个暗道里拽进了李亭玉的房间。
背后被一股力量推着向前,风橪惊异着微张开嘴,被溟宋环过来的手一把捂住。
李亭玉此时正躺在床上,美目浅转,微抿朱唇,声音如同涂了蜜一般:“连然,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风橪右鞋在地面上轻轻擦了一擦,沉思着偏开头,心中默念道:“连然是谁?不会是李家人啊,那么,这个连然就是李亭玉背后的那个人喽?”
“是我感觉错了吗?”李亭玉扫视了一圈后什么人都没有看见,最后失意收回视线,重新在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