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死了。
她那会儿就觉得挺可惜,要是当初能一起死,黄泉路上或许还能作伴儿。偏偏留下一个人,掉进了血泥潭里,裹了一身罪恶,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有个投胎做人的机会。
“这么个贱骨头,我干嘛要来祭拜他!”楼月生说到最后竟愤愤的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显然,你比他贱。”
这是银九自他开始嗡嗡以来说的第一句话,也成功堵住了楼月生的嘴。
“好你个……”楼月生正待反唇相讥,前面又是一阵喧哗,忽然有二十来个黑衣人涌到出事的车前,也不知如何说的,那进口车就被掀翻撞到了路侧的沟渠里,四脚朝天,像只巨型的乌龟。车主的吼声也消失了,周围寂静,没人再敢惹事,车辆又开始行驶。
杜泉在路过出事段时,就看到一对尚且年轻的夫妇脸色灰白地立在路边,两三岁的孩童懵懂地蹲在地上,小手拨弄着地上一只垂死的鸟儿。
她正待伤感,旁侧银九便说道:“不必同情,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守规则,就是这般下场。”
“谁定的……规则?”她漠然地问。
“谁强,谁定。”银九冷清地回答。
是啊,但凡那后生不那么张扬,但凡留心周围的情形,也不该和那些人起冲突,最后还是自己倒霉。
她凉嗖嗖地想着,感觉自己也不断的麻木起来了。
“他们会怎么样?”她有些担心,
银九说:“我不知,也不想知。”
杜泉点点头,垂眼看着手指说了声:“对不起。”她似乎又开始多管闲事了。
银九瞧她这样子可怜,于是淡声道:“不会死的。”
“嗯”她抬起头看着银九,笑了笑没说话。
“出去后跟着月生,不要乱走。”
杜泉连忙应下,“我会的,九爷……你也小心。”
“不论任何人以什么借口要带你离开都不许去。”说罢又沉默了片刻,又说:“如果遇到危险,催动凤影找我,不可逞强。”
“好。”
他这么嘱咐,杜泉忽然紧张起来,总觉得楼月生口里的“去会一会”并不是简单的见面聊天,或许还有危险。
车缓缓靠近那些人,停在路边,她下车后就走到楼月生身侧落后十几步走在后头,银九步子很大,很快到了饭庄门口,韦如山和他的名字一样,稳若泰山,待银九到近前后才伸出手欠声道:“今日清玄鲁莽,还望九爷见谅,年轻人不懂事,急着想建功立业,免不了被人怂恿。回去后,我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银九穿着单衣,挺拔地站在门边,秀骨天成,似乎周身立了一道屏障,众人都立在五步开外。他剪短了头发,不像以前那么阴柔,有股干净的文人气,杜泉远远看着他,竟生出几分羊入虎口的错觉。
他淡淡扫了眼周围的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面向韦如山说:“是该管教,否则哪日被害死了又怪到我头上,这种罪名我担下也罢,但韦家若折了顶梁柱,却是可惜。”
楼月生听到这话笑了一声,说:“我看,他才会死在那张嘴上,真毒。”
杜泉点点头,附和道:“真狠。”
韦如山面色宽厚一点都不像个坏人,闻言也只是笑了起来,收回手的同时拢了拢衣领,转身让开门口,说道:“九爷里面请。”
银九提步往里头走去。
韦如山走在最后,待众人都上了楼后,转身看向楼月生和杜泉,面色依旧和善有礼,说:“今日便怠慢二位了,雅间请吧。”
楼月生笑着道谢,杜泉在他身后一直低着头,直到韦如山离开才抬起头。
“这只老狐狸,吃了肉之后,胃口越发大了,韦家也就他最像祖宗做派,面若菩萨,心似恶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杜泉点点头,她从第一次见到韦如山起,就没把他当做好人,即便他笑着说话,也觉得这男人眼睛太沉太黑,漩涡似的要将人吞噬。
今日在这种地方又见,她依旧心底发寒,出于本能的惧怕。
第四十四章
先前守在远处的保镖亦或是打手的人“哗啦”一下就将那素斋饭庄围了个严实。
杜泉皱眉看着,小声问:“楼先生,他们是谁家的,要囚禁我们吗?”
“囚禁银九?他们如果脑子没进水应该就不会。至于外头的人……这么说吧,若打起来,这些人会全部上来攻击咱们。”
“那我们……不去找九爷吗?”
“管好自己吧孩子。”杜泉抿唇点点头,紧跟着他的步伐。
饭庄三面环树,窗户几乎全被树枝挡着,大约是怕枝条破窗而入,在窗户上都焊接着铁栅栏,饭庄里很暗,偌大空旷的大厅内只依靠着正中央石柱上的一座水晶小塔,光线也就辐射百十来米,再往深处走就更暗了。
“两位……跟我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随后走出一个男店员,他面色苍白,神情木讷,很慢的行了个礼之后,从水晶塔下取了一个油灯慢悠悠地走在前面!杜泉看他走路时身子僵硬,似乎不闻气息声,就抬手抓住楼月生袖子。
“那……那个。”
“噢,别在意,谁家还没点不外漏的本事。这黄家早前在湘西做买卖,据说……拢了一批尸将,都十分凶悍,虽比陈璜差了点儿,可也比人要结实耐用得多。像前面这个应是最下等的残次货,所以才被安排在这儿领人。”
杜泉听到陈璜名字,再一想他爱住棺材,手上的劲儿更大,压低声音问:“陈……陈陈璜也是……尸,僵……”
楼月生侧头看了她一眼,笑得邪气,说:“怎么怕了?”
“我……我还好。就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看着和我们……没区别。”
好不容易说话时顺畅了些,顿时又回到了初点,她因为吃惊又习惯性的磕巴起来,还打起了嗝。
楼月生掐着她后脖子,猛地在她后背上猛地敲了两下,打嗝的声音才算停下。
她不再瞎打听,生怕又问出什么了不得的事。虽说她对银公馆众人身份早有准备,但忽然知道陈璜那小阎王竟是“僵尸”,她还是被吓了一跳的。
那店员将他们领到一处雅间,拿出菜单后就在一旁等着,楼月生就像没事人一样,杜泉却全身戒备紧紧盯着那店员。
整个饭庄都阴嗖嗖,像是一座大坟墓,周围静得不像话,杜泉坐在木头凳子上,手指在桌面胡乱划拉,仔细看就知道那是个“九”字。她有些担心银九,怕这里设有埋伏。屋内有一扇窗户,她坐不安稳就跑过去打开,随后看到饭庄背面的树林,交错密集,将里头的视线完全挡住。
她毫无所获,又把窗户合上,对正在点餐的楼月生说:“这个方向……大约能逃。”
“逃,逃去哪儿。”楼月生又笑起来,他随手摘了几个菜名牌子,杜泉瞅了一眼,竟都是她爱吃的,楼月生果真是心细如发的人。
他翻看着菜单,又说:“那你可得看仔细,到时候真逃命的话别迷了路。”
“嗯。”
见她似乎确实很认真的在焦虑,楼月生也认真道:“银九气人的本事一等一,你不用担心他吃亏。这些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在墓园外动手的。”
杜泉一想到他们这边寒酸的阵势,便低声道:“九爷就该多……带些人。”
说着便仰头盯着天花板,银九就在楼上,也不知道正在谈论什么,以韦如山为首的那些人会不会联合起来对银九发难?
偌大的龙海市,想出去要走很久,可消息却传得飞快,韦家竟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怕是在警局有内线吧。
不过,这才符合豪门的风格,毕竟消息就是先机,谁抢了便更有优势。
“就这些,尽快上菜吧。”楼月生嘱咐了一句。
店员木着脸点点头,很慢地说:“稍等。”
楼月生靠着椅背,忽然说:“韦如山认得你。”
她点点头,捏了几颗瓜子磕着玩儿,闻言点点头说:“当初韦清玄带我回来似乎……没告诉韦如山,那时,韦大老爷,忽然重病晕……厥,他顾不上我。韦如山大约以为我是……是那种女人,便来警告。”
只是他从头到尾只扫了她一眼,随后便是身边老管家在说话。
那时她能察觉到自己被厌恶,于是准备离开。她出了那座大房子,来到熙攘的街道上,沿着路连续走了半个月都没走出龙海市地界,她迷失在城里,仿佛暴雨时摔落下来的雨滴,掉在泥地里,变成泥点子,粘在人裤腿上变成污渍,被狠狠揉搓,最后混进脏水里被泼出去。
她很狼狈,也很疲惫,夜晚坐在江边只剩下一句叹息“龙海市……真他娘的大。”
“嚓”她低头见楼月生又点起了烟,便离着他远了些坐下,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想起了牡丹。
牡丹喜欢楼月生,点燃抽烟的动作,她真是没少下功夫,竟还真学了几分,看着很像。只是楼月生更显随意,而她却是故作娇媚。
杜泉双肘撑在桌子上,两手交叉着托住了下巴,说:“楼先生,你几时来到银公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