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虽然年轻,却有成熟冷静的心绪,我知道你不会因此而崩溃,只会更谨慎、更懂事,你会知道你该做什么。”
女神慈爱地看着他,她淡金色的眸子中柔软又包容的情绪莫名让莱恩鼻子发酸。
“殿下…”
“我知道这会很难接受。”
女神温和说:“但是莱恩,总要有人承受更多的责任与压力,而我认为,最适合的那个人就是你,圣光者莱恩,带着光明的祝福,象征着智慧与信仰。
如果说是昂诺把你们五个凝聚在一起,那么你就是你们小队的智者,我需要你成为知情者,需要你记得你的使命,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
这样糅杂着冷酷与残忍的信任与温情,几乎让莱恩悲喜不得。
莱恩抹了把微微湿润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有些难过的脸上,尽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殿下交给我的任务,我当然会做好的。”
女神看着这个柔和倔强的贵族少年,看着他澄澈又坚定的眼睛,轻轻一叹。
他是个好孩子。
在明知道被迫背负了沉重的又残忍的宿命的时候,还能这样信赖又温柔地向她微笑。
他值得一些奖励。
她向他招一招手:“过来孩子。”
莱恩愣了一下,他慢慢低下头,突然瞪大眼睛:“殿下…”
女神咬破自己的指尖,白皙的指尖瞬间渗出殷红的血珠,然后莱恩只觉得额头一凉,一点湿润的液体被按在他眉心。
那一滴血渐渐发烫,一片鲜红中勾画出点点繁复的花纹,随即隐没在他的皮肤里,只留下一抹花瓣一样淡粉色的痕迹。
女神微微笑着:“当你有危险的时候,就按住它,向我求救,我会知道,第一时间去保护你。”
莱恩摸着自己的额头,愣愣看着她,对上她温和的目光,渐渐红了脸,没一会儿,连耳颊和脖颈都晕红一片。
那一刻,他心中所有隐约的痛苦和悲伤都消失了,只剩下无法言说的甜蜜与忐忑。
他是特殊的吗。
她应该没有对别人这样过吧。
青涩纯真的少年脑子晕乎乎一片,他只记得磕磕巴巴道谢:“谢谢…殿…殿下。”
“我会等着你回来。”
女神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会亲自为你加冕,成为光明教廷的教皇。”
莱恩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凝视着她,重重点头。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正在说话的两个人顿住,侧眼看去,看见衣着华丽容貌英俊的青年大帝侧站在门口,微微笑着:“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吗?”
莱恩抿住唇,飞快看了看女神,见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他不免有些许失望。
马上就要离开了,他还想今晚与殿下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是说说话…
但是大帝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什么,虽是那么说着,却直接迈步走了进来,走到女神面前,优雅地单膝跪下,拉住她的手背落下一个轻吻。
他关切地凝视着她,看见她微微苍白的脸色,眼中顿时溢满了悲伤与担忧:“殿下,您还好吗?您看上去如此虚弱,您应该立刻去休息,我该调圣魔法石过来为您疗伤。”
他看上去如此担忧、紧张,真挚的关切溢于言表,让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他该是多么诚挚地敬爱着圣女,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是多么亲切、熟稔。
莱恩的表情微微有些异样。
陛下的言行也…关切太过了。
与其说是在关切敬仰的神邸,不如说是像心疼珍爱的情人。
莱恩为自己的这个联想吓了一大跳。
殷宸一听就知道这丫的又在搞事情。
她真的太难了,她明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货,但是顶着女神冷艳高贵的壳子,她还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与他继续掰扯对手戏。
就比如现在。
看着弗里德希那双溢满了脉脉情意的碧色眼睛,虽然她内心恨不得按着丫的脑袋骂他别想搞什么歪心思,但是面上她却只能浅浅蹙了蹙眉,警告般地看他一眼,轻声慢语:“我很好,弗里德希,不用太担心。”
她怕弗里德希的举止被看出异常,又看向旁边站着的莱恩:“孩子,你该回去了。”
莱恩眼睛快速瞥了一眼还静静跪在那里弗里德希。
这么晚了,按照历届,大帝不应该明天再来吗?
即使是在帝宫里,即使是被殿下所宠爱的,也该注意一些分寸吧。
看着莱恩战那儿不动弹,女神不解地又唤了一声:“莱恩?”
莱恩不甘不愿地垂下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的,殿下晚安,我明天再来拜见您。”
他慢慢往外走,绕过大帝时,大帝慢条斯理瞥了他一眼。
莱恩头皮瞬间一麻,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恐惧和逃离。
他不太好形容那是怎样的眼神,但是他只知道,在那双幽邃阴鸷的碧色眼睛里,他像是一个死物,或者一具尸体,没有任何一丝生存的价值。
但那种异样不过一闪而逝,等他回过神再看时,大帝已经转过头去,专注地凝视着女神。
他顿了顿,当女神再次疑惑地看来时,只好走开。
也许是看错了,陛下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身上常年带着杀气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这样想着,又摸了摸眉心上的粉印,终于放下了那一点怪异,翘着嘴角离开宫门。
等莱恩走后,女神对弗里德希说:“起来吧,地面凉,你身体不好。”
弗里德希没有动弹,反而低低地笑着:“殿下是在关心我吗?我好喜欢。”
女神皱眉:“你对我的态度该更恭敬一点,弗里德希,我的纵容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
弗里德希眨了眨眼睛。
他没有道歉、没有惶恐,反而慢慢前倾,俯下身,一点点把头放在她的腿上。
他英俊苍白的面容在昏暗的月光中显得妖异又艳丽,他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手,像一只在主人膝头撒娇的猫儿。
“殿下,您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的声音低柔,没有一点杀气或者愤怒,甚至拉长的尾音都逸散出甜腻的缠绵:
“您对那个小子可真好,告诉他那么多秘密,赐予他印记,甚至还打算和他一起同行,您怎么能那么宠爱他,我都吃醋了呢。”
“你该起来。”
女神显然不习惯与人过分亲近,她轻叱一声,眉头皱得更紧:“你到底想说什么,弗里德希,我也并没有亏待你。”
弗里德希听出她言语中不悦的意味,顿时挂上委屈的表情:“我当然知道殿下您也宠爱我,但是您知道的,我的心很小,我为您对他的优待而嫉妒,我希望只有我是您宠爱的。”
他像小孩子一样坦荡的恶劣,让女神反而说不出话。
她并不是一位灭绝人性的神明,甚至她很体贴、理解人性的善与恶,就像她知道神不是完美无瑕,所以她不会因为弗里德希的怒火、嫉妒甚至是对她的占有欲而暴怒,而认为他该死。
但是她为此头痛而不悦也是肯定的。
她斥责他:“你该学会控制自己,弗里德希,我无论宠爱谁,都与你没有关系,也不是你该置喙的。”
弗里德希心底一片阴冷,她的话使他心底的妒火越烧越盛,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恨不得立刻抱住她,向她挖开自己的胸膛,让她亲手摸一摸他的心有多滚烫、又有多痛苦。
他为她而喜悦,为她而痛苦,为她而绝望。
天知道,在那个小子绕过他那一刻,他有多想转过身直接碾碎他的心脏,让他那双眼睛里再也不能反射出那些让他无法忍受的情绪。
他疯狂想杀了他。
她给予他人的宠爱已经让他无法忍受,更何况,那个混账竟然有这样胆大包天的妄想。
他配吗?!他有资格吗!
他心中尽是翻涌的恶念,但是在她面前,他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他不能发火,他不能暴怒,他还没有资格,他不能挑战冷漠傲慢的光明神如今对他那少得可怜的纵容与宠爱。
他只能咬碎了牙齿,合着血一起往下咽。
他需要博取她的柔情,需要她更多的纵容与爱怜。
他低下头,掩饰着表情那一瞬间的狰狞,他慢慢握住她的手,黯然着说:“我尽力克制了,但是我还是难过,我的殿下。”
女神看着他柔软的白金发顶,不禁有些心软。
在渡过太多岁月的神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可怜偏执的年轻人而已。
她抽了抽手,青年瞬间握紧,他抬起头,微微泛红的眼睛湿亮看着她。
她更加头痛。
他似乎越来越知道如何让她心软了。
她又叹了口气,只能用另一只手,从旁边的桌面上拿过来一个小木盒。
弗里德希跟着看过去,眼睛渐渐发亮。
女神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块碧色的宝石,如同清澈的溪水凝固,莹润细腻,却又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金色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