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的话像冰冷的刀子穿过身体,苍月吓得一言不发,头也不抬,最后被流深扶着回了床上。
简言带着验尸记录去找大哥。简霖风正审阅着检事堂近日的案件情况,一见简言立马放下手中的工作,上前关心道:“小言,尸体验得如何。”简言将记事簿递给大哥便兀自坐下倒茶,“你看了便知。”
简霖风看得很快,可越看越惊讶。他在检事堂虽然不是很长,但算算日子也有五年多了,却从未听说过这种案子。简霖风合上簿子,严肃道:“小言想怎么做。”
“剖尸。”
简言作为仵作虽然可以剖尸,但剖尸是对尸体极大的不敬,一般情况下只有在特殊情况下经过多方同意才可剖尸,擅自剖尸会被降罪。
简霖风思索了几秒道:“这具女尸在大泽城无人认领,可以算作无名尸,只需检事堂开出剖尸令便可。”语毕,他便拿出一道令牌,道:“拿着令牌前往堂中登记一下便可。”
闻言,简言接过令牌,立即前往去登记。
简霖风看着自己妹妹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他这妹妹一验尸如同着魔般,拿她没办法。
简言让刚登记完,便看见检事堂门口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熟悉得很。正想走,便看见林二笑嘻嘻地上前对那人道:“大师兄来得准时,咱们小姐验尸结束没多久,现在想必正在房中休息,我去通报一声。”
“不必通报了。”简言依旧庆典那一袭青衣,手握蘼叶笛,婷婷玉立。
林二赶忙走上前对简言幸灾乐祸地小声道,“小姐,掌门大弟子被罚到检事堂做一年杂役,堂主传讯吩咐让大师兄协助你。”林二素来看不惯连山派某些修士,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今天掌门大弟子来检事堂作杂役,可算解了他一口气。
简言手里敲着玉笛,看着门外站着的黑衣男子,突然明白爹为什么要将他分配给自己。因为简尚楼知道,只有真正靠近他,才有可能找到杀害自己阿爹阿娘的凶手。当年,简尚楼在凶手的眼皮子底下将八岁的简言从井中救下。那一夜,八岁的简言没了爹娘,丢了姓,开始了远走他乡的生活。
后来,简尚楼发现小简言脖子上的双生玉才是引来杀生之祸的关键,而那块拇指大的双生玉是齐云升亲手送给她的。简言知道凶手不可能是齐云升,可是,凶手在他身边,所以她只能继续瞒着身份,等待着凶手入网的那一天。
简言对着齐云升道:“既然来了,随我来吧。”
齐云升看见简言有些惊讶,没想到她是今日在竹林遇到的喝酒女子。他跟着简言来到验尸房前,简言指着验尸房附近的小瓦房道,“那就是你这一年要住的房子,虽然简陋了些,但五脏俱全,检事堂如今就剩下这一间房,你且将就着住下吧,日常物品我会叫林二拿给你。”
简言正要离开却被齐云升喊住,简言立即回头道:“大师兄还有什么事吗?”虽然齐云升受罚来了检事堂作杂役,但是身份未变。
齐云升道:“我那师妹,乔苗苗,近日被师傅禁了足,那茶,她说改天再来取,这是师妹让我带给你的百年姜根茎。”语间,齐云升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根泛黄微湿沾着些泥土的根茎。
简言浅浅一笑,眉毛弯弯,像那水中弯月,温婉动人。她接过根茎,微笑道:“改日我定会亲手将那茶送往连山峰,好好谢谢乔苗苗。”
齐云升咳了一声,问道:“师妹可就是简言。”
“嗯,我是。”简言正沉浸在百年姜向她招手的美好画面中,随口应了声。
齐云升低声喃喃,“她也有一个言字的。”
简言耳朵灵得很,字字听得清晰,心不由漏了一拍。她佯装无事,说:“大师兄在此不必拘于身份,只要不犯检事堂的规矩,想必谁也不敢为难你,一年之期很快就会到,这段时间大师兄权当闭关修炼了。今日时辰已晚,我便先回去了。”
齐云升没再说话,看着远去的背影,总觉的那么熟悉,虽然样貌不同(废话,都过去十二年了,谁的样貌不变),可声音,动作都与苏言相似得很。以前苏言总喜欢拿着小木棍教训他,还会用小木棍在手里轻敲着。齐云升叹了口气,暗自神伤,简言怎么可能会是苏言呢,不过是相似罢了。他不相信,连太虚镜都找不到的人,怎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年前,齐云升不顾掌门阻拦,私自盗走门派至宝太虚镜一个月。太虚镜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通过气息寻找到气息的来源。齐云升盗了太虚镜后,将双生玉放入镜中世界,可镜中仍一片黑暗,毫无波澜,他用太虚境找了整整一个月,却毫无所获。十二年过去,双生玉只在十二年前出现过异样,之后再无。齐云升寻了苏言很久很久,可关于当年苏家灭门的消息连只言片语也无。他每年都会回大泽一趟,只期待着苏言某一天会突然出现。
他不相信苏言已经死了,当年他只在沿路看到斑斑血迹和几具黑袍人尸体,并未见到简家任何人的身影,他认为,苏言一定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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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得很。今晚没有月亮,整个世界仿佛被泼了墨一般,一片黑暗。简言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着,本想起来打坐修炼,可心乱如麻,定不下心来。简言起身披上衣服,出了房间。
简言的住所距离验尸房不远。她倚在栏杆上,盯着灯光未熄的齐云升的小瓦房,会想起过去自己与齐云升的点点滴滴。
十二年前他们青梅竹马,言笑晏晏,最爱的便是坐在大泽湖畔的垂柳下,一起欢笑,一起悲伤,而今再见,已成陌路人。
简言沉浸在回忆中,眼角突然瞥见一道模糊的灰影闪进验尸房。她疑惑,谁这么晚还敢去那放尸体的验尸房。
她拿出蘼叶笛,一个飞身落到验尸房门口。一阵凉风袭过,吹起衣角,验尸房的门不知被谁推开。
今晚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无,整个天空如同一块黑色帷幕裹住整个世界。黑暗黏附着黑暗,似乎世间一切都被这漫无边际的黑暗吞噬了。
简言一手拿出蜡烛,一手握紧蘼叶笛,警惕地走进验尸房。屋子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昏暗无比,空气弥漫着,常年的尸体腐臭味。验尸房不大,简言一览无余,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简言想起自己看到的灰影,那绝不可能是眼花。屋中没有窗户,只有这一个出口,从简言进来之前,没有任何人或东西出来。
简言看了一眼摆放在屋子中央的尸体,上前掀开了白布。尸体还在,皮肤依旧水嫩得很,好似正安详地睡着。见没有什么异常。
简言重新盖上白布,正要离开,身体却整个顿住,她瞥见了露在外面的尸体的脚。
那女尸的的脚下沾着细细的灰尘和泥土。
简言后背一凉,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
不知何故,这屋子里莫名其妙得凉了几分。不知哪来的冷风灭了蜡烛,没了烛光,屋子里黑得什么也看不清,好像简言的眼睛都被黑暗给剜去。简言迅速重新点起蜡烛,微弱的黄光再次亮起,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尸体的手,那手嫩滑的很,凉凉的,软软的。简言愣住,她什么时候握住女尸的手了。
不对,是准确说是女尸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简言咽咽口水,后背冒汗,当她抽回手时,烛火再次熄灭,房门砰一声关上。女尸的手,抓住了简言的手腕。
第5章 女尸活了
屋子里黑得很,简言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体内的灵力竟顺着胳膊流向女尸。灵力流失的很快,她想挣脱女尸的手,却怎么也使不出力,全身软趴趴的。她慌了,有些不知所措,灵力不断涌入女尸的体内,她很快便有些虚脱。
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简言一直保持着握住女尸手的姿态,动也不能动。关键时刻,简言另一只手中的蘼叶笛突然光芒大盛,将整个屋子都点亮了。简言身体一震,随后女尸便震飞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简言捂着胸口,无力地瘫在地上,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意识便一整模糊,脑袋眩晕恍惚起来,身体也开始透明,消失不见。
屋子里寂静得令人窒息,一支发光的笛子躺在地上,女尸背对着被撞裂的墙,闭着眼,面无表情,脸色在光芒的映衬下欲显白皙,诡异至极。
简言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再次来到了灰色世界——过去。她站在一条小路上,旁边是一条流动的河。天飘起了小雨,雨滴直接穿透过简言身体落到地上。她看见一对男女撑着一把雨伞微笑着从她透明的身体里穿过。简言呆住,伞下女子的脸和验尸房女尸的脸一模一样。
简言默默跟上那对男女。
伞下的女子红着脸忧愁地问:“元大哥,你娘同意我们成亲了吗。”
男子几乎将身子全部露在伞外,保护着女子不挨雨淋,温柔道:“不管她们同意与否,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心意已决,任何人都阻碍不了。”
简言跟着他们来到了大泽城,那对男女买了很多东西,大多是成亲需要的。场面忽而一转,简言来到了女子的房中,女孩坐在床沿害羞地将红盖头盖在头上,她轻轻抚着手中的红嫁衣,一双茶色眸子里溢满幸福。
女子欢喜地自言自语,“明天就是我和元大哥成亲的日子,好期待呀。”场面再次一转来到了河边。灰暗的天空再次飘起细雨,密密斜斜,即使简言感受不到也能猜到天气凉得很。简言看见河边有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河边摆着祭台,一个带着面具,穿着繁琐花纹的长袍站在祭台上跳着奇怪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