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十六这时才开口道:“大概不会……十二跟我说过,像她这种有特殊天赋的人,可能会去另一个地方接受其他的训练。”
“那么……”麒初二皱起了眉头,开口道:“蠃初一就白死了?”
……
隔壁的教室中。
凤惊蛰低着头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而红颜坊的坊主罕见的离开了她的住处,步入了学校。
她至少已有三十多岁了,可是从外表看上去,竟看不出太多的年龄痕迹。只要她神色一变,说她是天真无瑕的少女也可,说她是温柔体贴的姐姐也可,说她是成熟妩媚的少妇也可。
红颜坊出去的女人都是怪物。
想起这句话,凤惊蛰就忍不住带着些嘲讽,勾了勾唇角。
致使搭档中毒身死,菡菡鞭十五下,加入红颜坊麾下的药院。
这个不轻不重的处罚,凤惊蛰早就料到了。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就干脆没说话。
他们无缺院的院主之位至今空悬,两波势力为了坐上那个位置,内讧内的恨不得直接拔剑而起,趁着月黑风高屠灭另一半无缺院的同袍,哪有心思去在意一个还未长成的男孩儿的性命?
这样的无缺院,凭什么和红颜坊平起平坐?
红颜坊就更不可能杀了那女孩了。
蠃初一死都死了,杀了菡菡偿命,他也不会活过来了。相比之下,菡菡在药物方面的天赋倒是颇有价值,当然是活下来对红颜坊的利益更大。
这么一想,那名为蠃初一的男孩正是死了也白死。
在红颜坊的人看来,红颜坊的人,可不就是比无缺院的命要更金贵一些?好像她们在床上睡人,就比他们在外头杀人,要干净高贵些似的。
凤惊蛰忍不住想到了他那一届,那时候,他也有个蠃鱼院的同学——然后他是他们之中第一个死掉的。
姓蠃的,莫非就是要比旁人倒霉一些?
而如今,红颜坊的坊主正在和药姑她们讨论另一件事情。
“楼主近些年要人要的很是迫切……我看,训练的进度必须加快一些了。”坊主那白皙柔嫩如春葱般的手轻轻的敲着桌面,“如今四年级不是在进行野外课程?三年级提前开始,然后同步进行下药训练吧。”
她说着,便转向了凤惊蛰,柔柔一笑:“三年级的野外课程训练,就交给你了,惊蛰。”
凤惊蛰被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他冷冷的望了她一眼,“你叫我过来的时候,只是要我做辅教而已。”
这无礼的态度,让一众红颜坊的教官都忍不住怒目而视,但坊主却似乎并不在意。
“你都愿意过来当辅教了,那么想必也不会介意当教官的。”坊主温柔却毫无转圜余地的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栖身之地了,惊蛰。”
凤惊蛰眯起了眼睛:“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坊主继续无懈可击的微笑着:“我知道你的傲气,你的身手是无缺院年青一代里最为出众的,做个教官,实在有些委屈你了。但你也清楚……无缺院如今是容不下你的。而我们红颜坊,说实话,对你的意见同样很大。空出来的位置,也实在不多……”
“……”
见他绷着脸沉默不语,坊主矜持的弯了弯眼睛,“那就这么定了。”
她转过脸去,正要再吩咐几句,就听见凤惊蛰忽然道:“我教的这一届有凤院的么?”
坊主朝着药姑流露出询问的意思,药姑连忙回答道:“有一个。凤十六。”
凤惊蛰继续道:“凤十六的搭档是谁?”
他催问的语气如此不客气,令药姑不免流露出了一丝恼怒,她没好气道:“跟你一样!是惜玉院的女孩,叫做流烟。”
她话一出口,周围的教官下意识便脱口一声惊呼。就连药姑反应过来,都是心中一跳,露出了一丝紧张之色。
凤惊蛰却没什么反应。
他施施然的站了起来,只说了一句:“商议结束了吧?”
便走了出去。
“你也是什么都敢说!”他一走,坊主这才恼怒的瞪了一眼药姑,“当年的事情好不容易才过去了,你还提起做什么!?”
“唉,我……”药姑苦笑着叹了口气,乖乖认错,“在学院里当教官当久了,就不免松懈了。”
“那件事情……”但也有年纪轻一些的教官,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是真的吗?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搭档?”
药姑偷眼瞧了一眼坊主,见她没说话,便忍不住又多说了一些:“……当年他和惜玉院的飞雪,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一对啊……凤院和惜玉院,强强联手,珠联璧合……结果最后闹得血溅五步。他杀了飞雪,飞雪拼尽最后的所有力气,废了他一只眼睛。他们原本前途一片光明,两院都寄予重望,甚至连楼主都对他们倍加青睐。结果一个英年早逝,香消玉殒,一个从此跌落凡尘,在底层打滚,蹉跎光阴……”
……
姚玉容一推开门,准备出来透透气,就瞧见凤惊蛰从一旁走来。她心中不禁暗呼一声晦气,连忙低头避让到了一边,只想要他快些走过。
没想到他却叫住了她:“喂。”
姚玉容万分不情愿的发觉,他叫的人正是自己。
她咬着嘴唇道:“……是?”
“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叫凤十六的?”
“是……”
但凤惊蛰问了几句后,却发现姚玉容一直不肯抬头,他不禁道:“你又不是侍女,一直低着头做什么?”
他嗤笑了一声:“被你们教官瞧见,还以为我不要脸欺负小女孩。”
“……”
“怎么,是觉得我长得太可怕?”
“……”
“啧。”大约是觉得没意思,凤惊蛰不耐烦的弹了弹舌头,“去把凤十六和他的搭档给我叫出来。”
第十八章
姚玉容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她不能露出破绽,就不能在他面前表现的太过异常。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人,所谓的灭门之恨,如果说她感同身受的话,那当然是假话。
她对月明楼和凤惊蛰,与其说是切肤之恨,彻骨之痛,倒不如说,只是单纯的害怕和愤恨。
——那是种感觉自己的生命得不到保障的害怕,和有人竟然可以随意掠夺他人生命的愤恨。
但如今她身在红颜坊,成了惜玉院的流烟,而不再是阮盈盈了。
不管是月明楼还是凤惊蛰,都不可能再像她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一样,可以随便的将她杀死。
这么一想,那种见到凤惊蛰后,陡然浓郁起来的害怕,也不是不可以缓解。
姚玉容转身进了房间,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小心呛了一口的药味,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她叫了凤十六一声,就和有些疑惑的凤十六一起,又站在了凤惊蛰的面前。
“你就是惜玉院的流烟?”这下,轮到凤惊蛰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以他的印象,惜玉院的女孩儿个个都像是狐狸成了精似的,从小就巧笑倩兮,一张口就跟吃了蜜一样甜,三两句话就能哄得人找不着北。
这么看来,如今……却是出了个异类?
姚玉容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朝着他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了笑,重新捡起了自己那沉默寡言·内向怕生·青涩腼腆·低调做人·流烟的人设。
凤惊蛰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想起以往凤院与惜玉院那锋芒毕露的气质,不禁忽然有些感慨:“你们倒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凤院和惜玉院出来的人。”
这当然不是说,凤院出来的人,得像凤十二那样,在一众人间皎皎若明月才对,而是作为精英,凤院的人即便不言不语,站在那里,也自有一股凌厉的利落之意。
无缺院是楼主手中的利剑,而凤院则是万剑之剑。凡是神兵,自有一股凛冽剑意,不可轻掠。
凤十二倒是让人不敢轻掠,但他那不是剑气,纯粹是长得太好看,让人自惭形秽的退避三舍。
凤十六呢,则是身上有一股郁气,仿佛利剑生锈,明珠蒙尘,虽然看得出璞玉之姿,但需要磨练的时间还长着呢,不够令人惊艳。
而姚玉容,她的长相不愧惜玉院的名头,实在令人眼前一亮。但见面之时的应对处置,却少了些玲珑圆滑。
惜玉院的姑娘多以长袖善舞,善解人意著称,每一代都为同届女孩之首,可姚玉容,却似乎隐隐有意藏拙,凡事不爱出风头,总是跟自己的搭档一起,避开人群,孤僻的藏在角落。喜静不喜闹。
两人都十分低调,低调的一点都不像是从凤院和惜玉院出来的。
与之相比,麒初二和仙儿,更像是以往凤院与惜玉院的常态。
但凤院最重要的,说到底还是武功。
“过来。”凤惊蛰对着凤十六道,“我来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他如今的语气听起来平平淡淡,毫无危险之意。虽说姚玉容见到他的第一面,第二面,他看起来都像是个天生嗜血好杀还心理变态的反社会人士。可在外人眼中,他是阎王的使者,是双手染血的刽子手,但在月明楼内,他看来……不过只是个平常的人,对待旁人,有亲有疏,有喜有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