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得出了结论道:“你去找韦后吧。不过……”
她忧虑道:“你可别露馅了。毕竟……你连‘以约失之者,鲜矣’这句话的意思都不知道啊……”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论语》,但就像是读过书的人,看见一句文言文,就算不知道是出自哪里,也能差不多知道是什么意思一样,谢籍饱读诗书,而凤惊蛰却不过只是认得字而已。
万一韦后兴致来了,要跟他吟诗作对什么的……
凤惊蛰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道:“你放心就是。我自然有办法应对。”
“还有……如果不是她主动碰你,你不要主动碰她。”
“……嗯。”
说到这里,姚玉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她好点。”
但凤惊蛰并没有走。
若是韦后刚找了谢安,谢籍就乖乖听话的去找了她,那就未免显得有些太过……言听计从了。
谢籍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从不会为了旁人的言语,而轻易地改变自己的行为。所以,他之前立下了“政事繁忙”的人设,就必须维护到底。
谢安传话给韦后说,叔父近日实在脱不开身,不过两日之后,大概可以抽空去她那吃一顿饭。
这就显得很真实。
做出了决断,姚玉容便将这件事情抛到一旁,开始批阅奏折,只是随着夜色渐深,万籁俱静。这样的深夜中,人似乎很是容易变得寂寞,变得多愁善感。
姚玉容看见了福王的上疏,在看清内容之后,不禁笔尖一顿——
他说自己的大女儿,原本的潭州公主,如今的潭州郡主,已经年近十六,希望由皇帝做主,为她许配婚事。
婚事……
这个字眼,令她便忍不住将朱笔悬在指尖,轻轻一转,思绪便忍不住随着笔杆一起飞了起来。
她喊道:“叔父——”
坐在一旁撑着脸颊看着话本的凤惊蛰闻言抬起眼来,沉沉的看着她道:“做甚?”
“你有想过女人吗?”
“……哈?”
“作为一个男人,拥有正常生理本能的那种——在飞雪走后……你有想过女人吗?”
“……这是你该打听的事情吗?”
其实姚玉容也觉得,若是在后世,这问话没准都能构成职场性骚扰了,可是她除了凤惊蛰,好像也没有别的人能倾诉了。
“我感觉我的荷尔蒙正在骚动。”姚玉容惆怅道:“身体自然生长促成的激素水平波动自然而然的会影响身心各个方面啊。”
凤惊蛰皱紧了眉头:“说人话。”
“饱暖思□□。”
“……哦。”凤惊蛰懂了,“你想男人了。”
“哼。”姚玉容被他那态度给弄得很不服气。“为什么人们觉得男人想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女人想男人就是值得羞耻的事情?明明都是一样的生理需要!”
“不羞耻啊。”凤惊蛰却低头继续去看话本,见怪不怪道:“麒初二不是来了吗。你召他入宫来陪你不就是了。”
“……”
“怎么?”
“他太小了……”
凤惊蛰顿时露出了难以言语的微妙神色。“你指……哪?”
“……年龄!!!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他又面无表情的低下了头去。“那你可以去找白立秋和狌初九。不过我得提醒你,自己的搭档在的情况下,去找别人的搭档很犯忌讳。而且,在别人的搭档不在的情况下……更犯忌讳。”
闻言,姚玉容撑住了脸颊,看着他,对他的提醒不置可否道:“福王想为潭州郡主择一门婚事。”
“你对我说这个做什么?”凤惊蛰似乎对政事的确完全不感兴趣。“你做主就是了。”
“你若是想女人了,你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啊。她跟韦后不同,与谢籍不熟,你跟她在一起,可以少很多负担。”
凤惊蛰愣了一下,才道:“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无所谓。”
“飞雪……”见他真的仿佛逆来顺受,姚玉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道:“她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时是姐姐,有时是妹妹,有时是老师,有时是学生。是挚友,也是家人。”
“不是恋人吗?”
凤惊蛰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对这方面特别好奇,他忍不住道:“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九乙辛跟我说了一点关于搭档之间的事情……”
“啧,我就知道。”凤惊蛰皱着眉头道:“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人了?”
“若是我说有了呢?”
“楼里的?”
“……算是吧。”
“我认识?”
“……差不多。”
“比你大?”
“嗯呐。”
“……不会是九乙辛吧。”
“……滚。”
“你真心喜欢他?”
“怎么可能!”姚玉容义正言辞,“只是因为寂寞!”
“那我劝你一句。”凤惊蛰认真道:“如果只是想要陪伴,就找自己的搭档。”
说到这里,他忽然道:“你以后还准备嫁人吗?”
姚玉容微微一愣,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想嫁。”
这年头,嫁了人,地位最高也不过就是皇后了。
可是皇后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一个人寂寞孤单的等在寝宫里,连跟自己的丈夫吃顿饭都要申请?
……
第二天,凤惊蛰作为谢籍,在朝堂之上正式接见了南秦使团。双方展开了友好热烈,活泼严肃,亲切礼貌的交谈,在当天得到了北梁斩钉截铁的回复:归还城镇?归还什么城镇?不存在的。
但俗话说得好,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在经过了漫长的扯皮后,考虑到当务之急还是东戎,南秦边境必须以稳妥为主,一步一步的,北梁终于做出了让步:归还城镇也不是不可以,南秦必须以每座城池三百万两白银外加四十万石粮草赎回。
这狮子大开口,让南秦使团差点没气的当场破口大骂,但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个僵着脸色,忍着脾气,开始砍价。
在他们相互拉扯的日子里,作为谢籍最为宠爱的子侄,如今北梁炙手可热的重臣,谢安就很是轻松了——起码看起来很是轻松。
每天白天都以“牵线搭桥”为名,说要介绍朝中重臣与谢英认识为名,邀请他外出跑马。
北梁的马场比起南秦的御马监,规模大上不少。抵达之后,姚玉容就让随侍的官员前去应付谢英,借口避嫌策马跑远,自己去找作为侍卫,跟随谢英一起出来的小伙伴们。
一般人大概也想不到,“谢安”真正想见的,居然是几个侍卫。
而因为凤惊蛰那番真心实意的劝告,姚玉容的视线时不时的便落在麒初二的身上。白立秋何等敏锐,麒初二还懵然不觉的时候,他便找到了姚玉容,轻声道:“你要是想跟初二单独相处,跟我说一声就是。我带着狌初九避开。”
姚玉容露出了犹豫之色:“……但是……”
“这没什么好害羞的。”白立秋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微笑道:“人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你只不过是要长大了。”
……你才要长大了!
听见这话,姚玉容忍不住嘴角一抽。
对白立秋来说,她的确很小。但她的灵魂早已成年,根本没有什么再长大的余地了。
只是,成熟的灵魂,似乎对于年轻的身体自然生长之时,所产生的悸动,也毫无办法。
“怎么了?你们背着我们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这时,狌初九带着麒初二赶了上来。他眯着眼睛,捉奸一样的在两人身上梭巡了一番,想要找出什么不对劲来。“立秋,知茶还在南秦等着你呢。”
白立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我们的搭档都在南秦,只有他们两个都在北梁。安公子刚才在跟我说,想要我们避开一会儿,让他们单独呆呆。”
他说着,便策马离开了姚玉容的身旁。
闻言,狌初九微微一愣,随即便撇了撇嘴,哼道:“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当面说的?用的着这么偷偷摸摸吗?”
他一甩缰绳,似乎并不在意的调转马头,跟上了白立秋。只留下麒初二与姚玉容两个人呆在原地。
只是他没有走出太远,却又转过头来,投来了视线。姚玉容下意识的回望而去,即便她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他们正在凝视着彼此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看了一会儿, 姚玉容先收回了视线。
不可否认, 她想要找的人,其实并不是麒初二, 而是狌初九。
都说同龄的男孩子普遍比女孩子心理年龄小上三岁左右,那么在周围比较熟悉的男生, 年龄已经比她小上很多的时候,要找个人来“谈谈不算恋爱的恋爱”,当然是倾向年纪更大的那些人了。
毕竟……她又不是准备来带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