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鲤仰起头,定定看着那棺椁化为灰烬的地方。
黯淡的墙壁上,一个黑色的影子缓缓走了出来。
“你不必伤感。”
“这就是墨巧的报应,她该死。”
“那生生呢?”
墨鲤一把握起拳头朝绛神腹部打去,不想却没见红,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声响。
“呵呵……”
古老的烛台静静地挂在墙壁之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我怎么忘了……”
“我的上古龙指节,早就已经给了墨梅卿那个叛徒了!”
若是墨鲤身上还有上古龙指节在,或许还可以和绛神抗衡一会儿。
如今,生生被杀,上古龙指节又被她赠与中了咒蝎的墨梅卿,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兰也已经转世投胎,她身上再无可用之物,也再无人可以救她于水火,她要如何与蛊仙祖老绛神抗衡!
“叛徒?”
那黑影好似在笑。
“你这可就冤枉墨梅卿了。”
“为何?”
墨鲤往后退了退,只见那黑影忽而化作人形,他依旧是一袭大红衣衫,剑眉星目。
“因为,内鬼是抓不完的。”
闪闪烛光下,绛神眼神灼灼地看着少女美好的容颜,漆黑的眸子似覆上了层层水雾般,早已暗涛汹涌。
“所以,你利用我的八卦阵将整个蛊乡困住,给整个巫蛊仙境的人都下了咒蝎,让背叛你的人不得好死?”
墨鲤颤抖的扶住了桌角。
“绛神,你的心好狠……”
绛神缓缓转过身去,一袭长长的红袍在天下第一诡殿的漆黑一片里显得无比华贵。
“我苦心经营蛊乡百万余年,怎可能容许内鬼的存在!”
那红袍男子仰头大笑,他张开双臂,只见半空中忽而升起一座偌大的祭坛,祭祀的香火味蔓延开来。
“为了防止蛊乡的情报外泄,今日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重重叠叠的巫咒从西面八方涌来,只见祭坛周围而显现出八座巨大的石像,那石像一会儿虚,一会儿实,扑朔迷离地在天下第一诡殿的黑暗中翩翩起舞!
“啊……好痛……”
如雷贯耳的巫咒喋喋不休地灌入墨鲤的脑海之中,墨鲤捂着脑袋在地上疼痛难耐地打起了滚。
“绛神,绛神,请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从重生起就注定不会背叛你的,背叛你的话也活不下来的,求求你让这些石像停下来吧……”
不顾墨鲤苦苦的哀求,绛神一把甩开墨鲤握在他衣角的手臂,径自朝那偌大的祭坛走去。
“灵山八巫在上,绛神今日来求一忘尘蛊!”
祭坛上的红衣男子笑的妖冶,他红袖一挥,就见一桌好酒好菜端正地摆在八仙桌上,四周的香火越烧越旺,整个大殿内烟雾缭绕!
“啊,这天下第一诡殿的饭菜就是可口……”
漆黑一片里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声声刺耳,仿佛八个不同的音调合在了一起,宛若尖细的鬼鸣。
“绛神,你已经为这女子求过了一次同心蛊,她内心的想法你一探便知,为何又来向我门求这忘尘蛊?”
听到同心蛊三字,墨鲤浑身一震。
不知为何,像是受到了某种神奇的感应一般,她的脑海中忽而浮现出那一日,绛神哄诱她吞下红籽大虫的场景……
“同心蛊……同心蛊……绛神你居然给我下了如此肮脏的蛊!”
墨鲤起身飞向祭坛,她一脚踢翻了八仙桌,锅碗瓢盆碰撞在地上,发出一阵凌乱的噪声。
“鲤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绛神起身,眼神痛苦地抓住墨鲤的手臂。
“是我让你重活一世,与你三千兵,赐你上灵根,授你巫蛊术,为何你会对墨长生那个一无所有的木尤人动了情?”
“我哪里不好?我到底哪一点不如他?”
墨鲤一把挣脱开绛神的手臂,眼神里净是冷漠。
“遥想当年,母亲将死之际我苦苦哀求,你却不肯出手相救,这是其一!”
红红的烛光映着墨鲤倔强的脸庞,灵山八巫见墨鲤对绛神步步紧逼,又开始念起了一大串拗口的咒语!
“后来我与长生在云上府艰难度日,是长生起早贪黑的照顾我、保护我,而你呢?你可曾给过我一分吃食!这是其二!”
墨鲤话音未落,嘴角忽而渗出一道鲜血,滚滚而来的巫咒钻进了她的耳中,那钻心的疼痛很快席卷了她的身!
“你没日没夜的逼我练功,我稍微偷一点懒你就把我打的皮开肉绽,是长生,是长生用他的神药将我身上的伤疤一点点地治好,这是其三……”
心口处传来阵阵嗜骨的疼痛,墨鲤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她只觉得四下昏天黑地,大脑一片空白。
“好了,忘尘蛊已经种下,这个讨厌的女人终于闭嘴了……”
灵山八巫发出大笑的怪声,酒足饭饱过后,便消失在天下第一诡殿的漆黑之中了。
第六十章 雨夜房圆
忘尘蛊,忘前尘。
“长生……”
脑海中传来撕裂般的痛。
记忆中的云上府,那个柔情似水的白衣人,小厨房里传来的菜香,正在一点一点地从墨鲤的脑海中抽离……
墨鲤恍惚地伸出手,她似是看到不远处,一个白面若玉的男子衣袂飘飘,他正向远处走去,越来越远……
“不要……”
漆黑一片的大殿内,墨鲤怅然若失地爬向殿外,殊不知蛊乡已经下起了磅礴大雨,此刻的天空惊雷滚滚。
“此番劫难,渡过了,便是一片大好前程……”
“忘却了前尘,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黯淡的墙壁上,唯有老烛台喃喃自语。
“鲤儿,你要去哪里?”
恍惚之中,一个红衣男子打横将墨鲤抱起。
“我……我的头好痛……”
灵山八巫的忘尘咒已经吟诵到**,此起彼伏的巫咒在天下第一诡殿内化作了一圈黑色的火焰,那跳动的火苗上时而倒影着一张张墨鲤儿时记忆的碎片,时而又化作灵山八巫那邪恶的笑脸!
“是你们……你们烧掉了我的记忆……”
不知怎的,墨鲤忽然看到那闪烁的火苗中倒影出了一个场景,那场景似曾相识,引得她心中一阵苦楚。
那一日,天色微微泛水光。
她第一次遇见墨长生。
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手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他形单影只地走在恢弘的大道之上,一双丹凤眼担忧地看着那婴儿,他的眼神是那样忧郁……
“他……他是在担心我么……”
感受到自己的大脑正在与这强大的忘尘蛊做着斗争,墨鲤一掌把绛神推出老远,她挥动精元中的灵力流至大脑,用八卦泉灵根之气将大脑与忘尘蛊阻隔开来!
“好啊……”
被墨鲤推开的绛神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渍,嘴角勾起一丝嗜血的笑。
“你居然敢伤我……”
沙沙雨声之中,红衣男子的眼神渐渐变得猩红,可那黑衫小人儿就好像看不见他似的,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地透过绛神看那门外的大雨滂沱。
待到精元中的灵力消耗殆尽,墨鲤浑身疲倦地瘫坐在地,语气里尽是无可奈何的凄凉。
“没了……”
“一切都没了……”
此情此景,是幻象吗?
下着大雨的夜,那貌似潘安的白衣男子缓缓回眸,他最后看了一眼墨鲤,便化作一只翩翩飞舞的白色蝴蝶,飞向了外面的一片黑夜里……
“你在看什么?”
冰冷的话语把正在神游的墨鲤拉回了现实。
墨鲤茫然地抬起了头。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红衣男子,这男子剑眉星目,俊俏地妖冶,不似幻象中那人柔情似水,温润若玉……
“你,不是……”
脑海中仅存的那个身影,不是眼前人……
记忆中的人儿,一定是个极温柔,极善良,极单纯的男子……
绛神的拳头暗暗握起。
“你在说什么?”
天下第一诡殿内,阴风四起。
瘦小的黑衫少女歪着脑袋看着他,似乎是有些疑惑。
“你不是他。”
墨鲤低下头,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失落。
“好啊……”
“墨鲤,我真是没有想到……”
“忘尘蛊都没能让你把那个人忘干净么……”
绛神独自喃喃着,他一袭华贵的红衫在清冷的天下第一诡殿内显得是那样落寞。
感受到四周阴冷的温度,墨鲤将身子朝火炉处挪了挪,不想她刚接近了那温暖的火炉,就觉一阵阴风从背后刮来,这天下第一诡殿内唯一亮着的火炉瞬间被熄灭。“冷……好冷……”
四下,漆黑一片。
听到那人正在踱步朝自己走来,墨鲤却退无可退,她只好把身子蜷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这样……还会冷么?”
墨鲤一惊,只是刹那之间,绛神便一个瞬移之术将她再一次打横抱起,他坚实的臂弯内仿佛有火在烤,那里面很舒服,将她冰冷的小脚丫都烤的热乎乎的。
她然忘却了,降神是烈日火灵根,本来身就是火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