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她便醒了过来。
夜色正浓。
傅若鸢醒来之后,坐在床边静思了一会儿,才又默默躺下。
唉??!
刚才那个梦碎之前,她好像看到梦中自己日常记录的那个小本本的封面。
梦中的自己给那个小本本取了个奇奇怪怪的标题——《沈先生观察日记》。
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傅若鸢没多想那个梦境,临睡前,她心想道:做个好梦吧,别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了。
……
沈容修醒来时,正值夜深人静之际。
月华入户,柔和而淡亮的光泽将屋内照得隐隐约约。
他掀了身上的被子,坐起身来,指尖往额上压了压,又想到白日里喝的那碗甜汤。
自小时,他便知道自己不擅饮酒……或者说不能饮酒才对。
对于酒这方面,他时时注意着,却没想到会栽在那一碗甜汤上。
沈容修起身,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意识清醒着。
随后,他又将目光落到另一处房间门前,脚步微顿了顿,才往回走去。
屋内,沈容修点了烛灯。
他注视着微亮的烛光,脑子里却浮现出白日里那人的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沈容修起身吹灭了灯。
……
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昨日那个少年便来到院子前敲着门。
开门的是沈容修。
少年见门被打开,还没抬眼,以为还是昨日那个姐姐,便下意识道:“姐姐,姐姐,村里的车已经在准……备了。”
他抬眼便看见沈容修平静如许的脸,下意识怔了片刻,心里莫名打着鼓。
对于沈容修,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惧怕之意,明明这个大哥哥说话也不是冷冰冰的,但他就是觉得有种隐约的害怕。
少年不知道的是,这种惧怕,大抵是寻常人见了身居高位者之后最常见的反应而已。
身居高位者,气势与威严,都非寻常人能够拥有的气度。
虽然沈容修收敛了许多,但对于一个稚子少年来说,这种气度却是极为敏感的。
傅若鸢听见了院子里少年的声音和沈容修去开门的声音,她也没着急,穿戴整齐之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见到沈容修挺拔如青松的身形时,傅若鸢难以避免的想到了昨夜的梦境。
梦境里,沈容修一直以来体弱多病,没熬过三十岁,其身形却始终挺拔如青松,至死未曾松懈。
君子如松。
虽然梦醒,傅若鸢却依旧能够感受到梦境里那个自己那种哀伤又悲凄的心境。
那种隐约的真实感,竟让她有些恍惚。
傅若鸢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在心里只纠结了一瞬间,便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看沈容修如今这样子,哪里像是熬不过一年的人?
再说,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有关于沈相从小体弱多病、身患体疾之类的传言。
脚步微顿了下,傅若鸢面上平静的走了过去。
少年见了傅若鸢,脸上露出笑容来。
他更愿意同傅若鸢相处着。
据少年所说,村头处每日清晨时分便会有去往附近城镇的车等着。
“姐姐,今日乘车的好像只有你们两人,昨夜林叔回来得晚,我就没带他去见你们。我跟他说了今日你们要用车,林叔已经在村头等着你们了。”
少年解释着,带着傅若鸢和沈容修来到了村头。
村头处,一辆简陋的木板车被一匹马拉着,木板上垫上了一层厚厚的枯草,不至于坐着太磕。
见到那木板车时,傅若鸢下意识将目光转向沈容修,随即又反应过过来,心里暗骂着。
她又把沈容修的形象看得太高了,总觉得他在面对这样的木板车时,会露出一丝不太适应的神色。
明明昨日才被点醒过的,怎么又犯这种错误了?
傅若鸢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才将目光落到木板车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看去。
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面容黝黑,虎目微瞪,体型看起来挺强壮着。
少年跑上前,喊了一声:“林叔,这就是那两个要乘车去镇上的客人。”
被喊作林叔的那人闻言,将目光落到傅若鸢与沈容修身上,仔细打量之后,目光微闪,点了点头,道:“两位客人请上车。”
“我这车驾太简陋,还望客人稍微忍耐些。”
傅若鸢点点头,笑道:“麻烦你了。”
坐上木板之后,傅若鸢回头望了一眼少年。
少年立在村头,挥动着手,还跳了两步,像是在向她告别一般。
木板车被那匹马“咔啦咔啦”的拉着前进,路上颠簸着。
傅若鸢终于知道为什么坐着车去城镇也需要半天的时间了。
一辆木板车,加上一匹算不上什么名种的马,再怎么奋力去跑,也只能比人的两条腿儿走路快上那么一些罢了。
“路途上还有些远,两位客人若是需要休息,就将就着躺在木板上吧。”
路上,林叔回头看了看两人一眼,笑露牙齿,炫耀道:“这条路,我走过许多次了,从来不会出差错的。”
傅若鸢闻言,心里微动,随意问道:“林叔,我在村里歇脚的时候,没看见村碑,你们村叫什么名啊?”
村碑是每一个村都会有的一块石碑,立在村头处。
上面刻写着这个村的名字。
林叔没回头,一拉缰绳,解释了一句:“我们村叫莲花村,村碑坏了有些时日,还没等到县官派人修。”
之后的路途中,那个林叔时不时同傅若鸢和沈容修交谈着,又哼起了不知名的歌。
傅若鸢望着周遭的风景,身体稍微放松下来,一转眼却看见沈容修神色微凝,薄唇微抿,沉思着什么。
傅若鸢倾了倾身体,正打算开口时,木板车一阵哐当,她整个人刷拉一声朝沈容修的方向倒去。
沈容修回神的瞬间,伸手接住了傅若鸢,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
听见响动,林叔回了下头,脸上抱以歉意,道:“对不起啊,妹子。刚才车轮子往石块上磕了去,没摔疼你吧?”
傅若鸢被沈容修接住,缓缓摇了摇头,道:“没事儿。”
林叔又转头,视线注视着路前方,声音传了过来:“妹子和这位郎君的感情真好啊……”
傅若鸢伸手,往木板上一撑,掌心却被什么磕着。
她神色有些奇怪,就连林叔说了些什么也没太注意。
慢慢坐起来后,傅若鸢移了移位置。
原本她与沈容修对立而坐,现在傅若鸢移到了沈容修斜前方。
“嗯。”
傅若鸢没注意林叔的话,只是轻声应了声儿。
随后,她伸手往刚才掌心被磕着的地方摸去,很快,触感有些冰冷刺骨。
小心翼翼的将那堆枯草拨开一些后,傅若鸢看见了她掌心被磕着的罪魁祸首,脸色微变。
沈容修神色略微有些凝重,大抵也是因为这个东西。
那堆枯草下面,隐藏着一根骨头。
第60章 第一权臣的小娇妻?(十三)
傅若鸢神色微凝。
那大概是一根人骨头。
她忍不住无声的轻嘶了下,唇角压平着,抬眸望向沈容修。
这个村里的人,果然有些问题。
老年人与幼少年人尚且还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而这个驾车的男人却一定是有问题的。
傅若鸢心想着,伸手拨了拨那堆枯草,将那根骨头又掩埋在暗处,不见天光。
身边藏着根人的骨头,她忍不住后背一寒。
“林叔,这莲花村的名字来由,是因为村里有种着莲花吗?”傅若鸢看了沈容修一眼,才压平了声音,平静的问道。
林叔驾着车,没回头,颇为耐心的解释了一句:“村后头有一片水域,一到夏天,里面就开满大朵大朵的莲花,等成熟之后,我们村里人还会去取莲子来吃。”
傅若鸢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啊。”
什么样的村子会没有村碑这样的标志性物件呢?
一是被除名的村落,二则是这个村落根本不该合法存在。
傅若鸢从前在京城之外摸爬打滚过,甚至上过山寨做事,对于这种游走于皇朝政策之外的东西,有一定的了解。
她莫名觉得这个村,该和之前秋猎场中遇袭的事情有些关系。
那一场爆炸说来就来,秋猎场那一片水域被炸开,她和沈容修顺着水势才飘到了这个所谓的“莲花村”附近来。
这个“莲花村”中,留居村中的村民以老年人与幼少年人居多,其他那些青壮年去哪儿了?
傅若鸢仔细一想,便想到了很多种可能。
进了这个“莲花村”的外人,可能就再也没能够走出去过。
会有人在半途下死手。
那根人的骨头,便是最好的证明。
傅若鸢能够想到的,她相信沈容修也一定能够想到。
正当她思考着时,林叔驾驶的木板车再一次颠着,像是失控一般,朝着旁边的树干撞去。
身旁的沈容修身形微动,傅若鸢才往旁边一跳,只听见“砰”的一声,木板车便撞上了树干。
烟尘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