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她得到了一条地址。
在去做那件事之前,她想见头儿一面,哪怕远远地看一眼就好。现在的她是无法接近他的,因为这会给他带来麻烦。其实不发这条讯息也许会更好,然而……
果然还是想见一次,无论如何都想。
这大约也是她所能滥用的,最后一点任性了吧?
就让她在肆意挥霍它的同时,稍微汲取那么一点温暖和信心吧,就像以前的若干次一样。
凌晓关上腕表的光屏,裹紧包围着身体的毯子,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睡眠,以保证精神充足。
可惜命运的坑爹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它会怎么玩弄自己。所以,她也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光屏的另一边联通的并不是她一直以来以为的那一个人。
而是……
“你觉得那孩子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吗?”
“……在没有得到足够多的信息前,我无法做出判断。”
“真冷静啊。”军装男子笑了,“诺特,你的心情真的像你表现出的这么平静吗?”
老板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语气却没什么改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最好如此。”军装男子语气严肃了些许,“虽说我没有资格管你的私人交往,但出于朋友的义务,我还是要提醒你——那是个通缉犯。”
“所以?”
“所以就算见面或者提供帮助,也绝对不要被人发现。”
“……”
军装男子在老板惊讶的目光中,理了理衣领,看了眼时间:“顺带一提,你从现在开始放假,为期三天。”
老板震惊之余,好半天才记得吐槽:“飞船维护期间本来就是我的假期吧!”这种借他的花献给他这个佛的坑爹感是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是一只随便摆了几下的手。
于是老板就开始理所当然地出门闲逛了,他非常庆幸,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航空港并非是军方内部独有的,否则控制会很严。
如此想着的他表情自然地走入了以前来时最经常去的一家咖啡馆,熟门熟路地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后,他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不久后,前来给他送咖啡的老板惊讶地问:“今天怎么没坐角落里?”
“这么好的阳光,坐在角落里太可惜了。”老板懒洋洋地回答说,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老板额头流下一滴汗,很想吐槽他说“现在是阴天”,但想想还是算了,因为对方八成继续胡扯什么“天气虽阴,我心光明”之类的话,无视无视!
老板坐在窗边,下意识地朝窗外逡巡了一圈,理所当然地什么都没看到。
事到如今,曾经和她关系较好的人们恐怕都被“盯”住了。他很庆幸自己曾经与她的交往十分隐秘,所以短时间内倒不至于引来窥探者——时间长了就难说了,毕竟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那些事瞒不过有心人。
事发后,他很是惊讶了一番。他虽说早知道她和她父亲的关系不好,却也绝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所以,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再之后,他就收到了那条讯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在向他求助。当然,他很愿意提供帮助。毕竟她还那么年轻,可以说前途无量,若是因此而陷入污泥之中,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缓缓陷入沉思的老板完全没意识到,桌上那飘香的咖啡渐渐凉了下来。
老板不满意地又飘了过来:“是味道哪里出了问题吗?”
“……啊,没事,只是其实我最近比较喜欢喝冰咖啡。”
老板:“……”他默默地抱来一个冰桶,“恶狠狠”地往桌上一撂,“请用!”这是在侮辱他的智商吗?是吗???
同样额头滴汗的老板没有注意到,就在此时,有一道自不远处传来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并且,在下一瞬,这道目光中蕴含的意味从怀念期待变成了惊惧交加。
再然后,老板惊讶地发现自己又收到了一条讯息。
一条来自“凌晓”的讯息——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第367章
老板接到这条讯息后,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算是她开的玩笑吗?那他只能说——她的幽默感降低了。
他摇了摇头,非常无语地回复了个——
【别闹,过来的时候小心点。】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最近收集了一个咖啡新品,到时候送你点。】
这之后,他等了一会,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试探着再次发出讯息,毫无疑问发不出去。他暗自点头,她现在估计正在哪里“中转”吧,毕竟她身为通缉犯,再继续使用“凌晓”的身份肯定会被发现并追捕,所以果断弃之不用是很好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她下次出现时,会以怎样的外貌怎样的身份。
不过……
既然还在中转,就说明她今天绝对过不来。
如此想着的老板站起身,结完账单后,双手插在兜里施施然地离开。出了店门,他是往左走的,那里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甜品店,虽说好像还是比不上记忆中的味道,但聊胜于无,打打牙祭还是完全可以的。
而就在右边拐角的阴影处,一个跪坐在地上的身影正在微微颤抖。
这种颤抖并非是因为害怕或是哭泣,而是……
愤怒。
这种愤怒是来源于“被骗”,虽说这一切也许都只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而她的这种情绪也只是迁怒,但是,一个人若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全部感情,那么也许也就无法被称作是“人”了。
刚知道“头儿也来了”时候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真正的“凌晓”,只觉得能有同伴真好。而当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这种情绪并未减弱,反而更深——这么大一个世界,只有他知道她最大的秘密,而她也是一样。这种近乎于“相依为命”的关系,有谁能不为之动容?而在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愧疚。因为如若她是原住民,那么头儿无疑就真的是“孤身的异界来客”,而她也觉得,他之所以会来,她大概是原因——没办法,“衰神光环”太强大,她自己完全没信心说“这事情和我无关!”。
她试想过无数次和他见面时要说的话,也试想过他如今的姓名外貌和身份,更试想过见面后他们要去哪里“战个痛”……
然而,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切到头原来……
都只是她的梦呓而已。
她坐在地上,无意识抓着墙的指头因为大力的摩擦,尖端不知何时冒出了血珠。她呆坐了很久,直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刚才做了件蠢事,因为不愿意相信现实,所以再次用了“凌晓”的身份,追捕马上就要来了。再不走,她将没有机会离开。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凌晓扶着墙站起身,处理掉墙面上的血液后,转身离开。最初几步还有些踉跄,之后那脚步就变得沉稳了起来。
她想,这大概就是现实给她的警告——
不要再期待会有什么同伴了,她只能一个人。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当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原本喜滋滋地捧着一堆蛋糕盒从店中走出的老板突然一怔,最上端的那个盒子顿时坠地,盒盖散开,里面的点心碎了一地。
他愣愣地注视着混在一滩奶油中的草莓,心中突然浮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直到飞船维护全部结束,她也没能来。即使他特意请假又停留了几天,结果也依旧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她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任何讯息,就这样完全地消失了。如果不是腕表中还残留着之前发来的那些讯息,他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今是梦醒。
停留的第五天,老板意识到,那个一直说“要让你看看我现在有多厉害”的孩子,不会再来了。
就此,凌晓彻底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她既没有被捕,也再没有被传出任何消息。有人猜她其实已经死了;也有人猜她被人私下“捕捉”,毕竟以她的长相来说,发生这种并不奇怪;更有人猜她是发现了某颗罕有人言的星球,眼下正在愉快地过着“星际农场主”的生活……诸如此种,不胜枚举。但不管谁都知道,时间越长,她“翻案”的可能性也就越小——最初人们热议时还觉得长相这么柔弱的小姑娘不会做这么凶残的事,而眼下人们的公论就是“果然不能小看女人,长得越漂亮,内心越凶残”。
但这些,都与凌晓无关了。
从她下定决心抛弃“凌晓”这个身份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
而在“凌晓弑父”发生的一个月后,凌渊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醒了过来。凌晓对他下的毒素非常之精准,既不至于让他死,也让他在醒来的时候发现“木已成舟”。
与她知道他即将要做什么一样,凌渊也知道她想做什么。他很想否认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然而,他也知道这么多不仅毫无好处,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但他也做不到指控“的确是她做的”,所以只能保持沉默,面对任何询问都一言不发。而这种沉默,在他人的眼中却成为了某种明证。因为,这才是父亲的正常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