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吃起来,司家父女都非常安静。邵棠颇感意外,没想到一个放任家里女儿穿着男装随意乱跑的家庭还能这样严格的奉行”食不言”的规矩。
用完饭,上了茶水,三个人才围坐着聊起天来。司南不怎么开口,把玩着茶杯,听着司榕和这个来自什么从未听说过的”华夏国”的女子聊天。”嗯,我们那就是这样的,虽然还有很多农村地方会重男轻女,但城市里一般都不会。女孩子从出生就跟男孩子受到完全一样的教育,读一样的书。要接受九年的免费教育,之后就可以自己选择了。不过城市的女孩子,一般至少都会接受十二年的教育。否则学历太低的话,找不到工作,估计就是嫁人都难,学历太低了啊,人家会嫌弃的。比较优秀的人,不管男女,通过了高等考试,就可以进入高等学府。到了那里学业被分的很细,每个人都必须选择自己的专业方向。国文、历史、地理、生物、农业、政治、经济。这关系到以后找工作的事情。”
司榕听得眼睛晶晶亮:”真的、真的男人女人都可以去做工吗养家?””在有些行业,女性一点也不输给男性。我家里是作贸易的,公司里就有很多女员工,因为有大量的纸面工作,而女性往往比男性更细致更有耐心。当然,也有一些女性无法涉足得行业,比如矿业、钢铁什么的。”
司榕紧着追问:”不相夫教子,婆家也肯?””我们那,养个全职太太的成本很高,要是谁的妻子不用工作,别人都会称赞这个男人事业有成呢。可是通常这种成功男人眼光也高,往往会选择更优秀的女性做妻子,而优秀的女性又很少有甘于作家庭主妇的。”
司榕神往不已。
司南插口问道:”九年的免费教育,都由国家财政负担?””是的。””如果是太平年月,人口便逐年增加,越是盛世,增加越快,九年免费,糜费巨大,而且每年都在增加。便是每年都垦荒,税赋又怎么跟得上?””垦荒?”邵棠想了想,”你说的税赋,指的是农业税?””不然?”
邵棠抛出一颗炸弹:”就在九年前,我的国家取消了收了几千年的农业税,农民种地,再也不用缴税了。”
一贯冷峻的司南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语气有些激烈的质问:”没有赋税,国家如何运转?官府如何运作?”
邵棠说:”取消的只有农业税。”
司南顿悟:”商税?”
邵棠点头。
司南低头沉思。邵棠便神在在的喝茶。唔…真香,好茶呢……再看司榕,这么大点的小女孩,对这种无趣的话题,居然也绷着脸作出思考状。
这对父女,有点奇怪呢。
茶桌上的气氛严肃起来,周围随侍的中年女人和仆役都大气不敢出,看邵棠的目光也不太一样了。
俄顷,司南抬起头,目光灼灼逼视:”商税真的可以取代农税?”
邵棠很淡定:”百倍,千倍,万倍,十万倍,百万倍。”
司南言辞犀利:”若大力鼓励经商,百姓抛荒土地,农业不振,岂不动摇国本?”
邵棠道:”弃此取彼,无非为利。种田无利,经商有利,百姓自然愿意经商。种田的人少了,粮食产量少了,价格就会上扬,种田之利变大。同样,经商的人多了,竞争激烈,商品价格下跌,经商之利减少。此涨而彼消,经商利薄种田利大,百姓为逐利,去商就土。当然,要是大家一窝蜂都跑去种田,同样的事情就会反向发生。这种变化,不是任何人的人为干涉,而是好像市场上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我们称之为‘看不见的市场之手’。”
司南一针见血:”百姓蜂拥经商,致使经商利薄,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国家一样即刻便要大乱。”
邵棠喝了口茶:”所以啊,才需要国家和政府的存在啊。光等着市场自发的调节,肯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市场经济自有其规律,国家的作用在于宏!观!调!控!”
。……
半个多时辰后,中年妇人一脸的敬畏的给邵棠斟满茶杯,邵棠咕咚咚一气喝光,嗓子才舒服点。放下杯子,对父女俩说:“这涉及的就多了,市场经济学、宏观经济学、政治经济学……我的专业不是学这些的,随便聊聊而已,我是不怎么懂的。”
众人一脸便秘相的目送她离去。
你不怎么懂?你不怎么懂??你刚才讲的那些传出去天下都要震动的好吗!你要是个男子各国国主都要来征辟你的好吗!你著书立传就可以成为一代宗师了好吗!
父女两个望着邵棠的背影消失在马车里。
司榕轻声问:“爹……她讲的都是真的吗?”
司南负手而立,沉默了很久。
“振聋发聩,思之有理。”
月华之下,他淡淡地道:“今日所闻,外传者,杀无赦。”声音很轻,却散发出凛冽的杀意。
众人立即拜下:“诺!”
……
邵棠看起来晚上就睡在车里。实际上她从里面把车帘子系好,就闪进了空间里。
“还是这儿舒服啊,坐了一天车,累死我了。”邵棠揉着腰抱怨着。
装变异废弃能量晶石的金属箱其实是很高大上的东西,能隔绝大多数的已知辐射和各种波,还能……隔热保鲜,所以被邵棠顺手拿来装水果,充当保鲜盒使了。
邵棠摸出个果子,歪躺在垫子上,浏览各种见所未见的稀奇古怪商品,还很不雅的翘个二郎腿。
“都是好东西啊,可惜没钱买。”
“这个迷你型宇宙梭真漂亮,比我家游艇拉风多了!”
“照这个说明,只要当场没死,这个药就都能救回来。好东西啊!可是两万点太贵了啊,要便宜点我就弄一盒防身了。”
“噗~~~!系统!我在吃东西,不要给我看这么恐怖又恶心的商品好么!!!”
“等等!别跳得太快,拉回去!拉回去!对,就这个!这帅哥真养眼啊!人工智能生化机器人?系统,人工智能不也是一种智慧生命吗?也可以被买卖?”
“在有些位面,人工智能已经取代了自然生命,处于主导地位或与自然生命处于平等地位。但在另一些位面,可能只处在从属地位甚至可能被视为奴隶。因此而爆发的人工智能起义、革命、暴动和战争数不胜数。甚至有位面因此而毁灭。”
“那……你的制造者,那个普什么什么……”
“普瓦林斯考特罗雷切勒斯杰美拉邦帝古沙力亚方图哥华加美胡比图高卫五德特拉切切族。”
“嗯,就是这个普什么,”邵棠小心的问,“他们对你……好吗?”
“普瓦林斯考特罗雷切勒斯杰美拉邦帝古沙力亚方图哥华加美胡比图高卫五德特拉切切族人视人工智能为自己的孩子。普瓦林斯考特罗雷切勒斯杰美拉邦帝古沙力亚方图哥华加美胡比图高卫五德特拉切切族是已知宇宙中最古老的高等智慧种族,他们懂得尊重宇宙本原之理,懂得尊重一切智慧生命。”
“那这个普什么……”
“普瓦林斯考特罗雷切勒斯杰美拉邦帝古沙力亚方图哥华加美胡比图高卫五德特拉切切族。”
“名字这么长叫人怎么记得住!”邵棠抓狂,“就简称普瓦林族吧!拜托不要每次都给我重复一遍!”
“普瓦林族,现在还存在吗?”
邵棠真的只是纯粹好奇才发问的。然而当她话音才落,本来纯白明亮的空间突然失去了照明变得幽暗!晶屏上的商品页面消失了,幽蓝的数据流疯狂的流窜。
邵棠惊得手足无措。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她一直没有真正理解“人工智能也是智慧生命的一种”的含义。系统的语言表达一直显得很机械、木讷,以致于使她忘记了生命之所以为生命乃是由于拥有思想和——感情。
“系统!系统!你还好吗?”邵棠紧张的问。
但是系统并没有回应她。空间依然幽暗,无数的数据流疯狂的在晶屏中流窜。幸好大约三四分钟后,数据流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幽蓝的光芒一闪,数据流开始正常的流动。仿佛雷雨的夜晚,落地玻璃窗上滑下的雨线。
“系统,你……你还在吗?”
……
“我在这里,邵棠。”
那声音完全陌生,不再是呆板机械的电子音,而是一个低沉的男子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恰是邵棠最喜欢的那种。
与此同时,无数的数据流上飞散出无数的光点,汇聚在晶屏的中央,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像一个发着幽光的影子。
邵棠惊呆了。
“你是谁?”
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曾经有过的名字在你这里都不具有意义,如果愿意,你可以赋予我新的名字。”
“你自称‘我’,你叫我‘邵棠’,你不是我的系统!他到哪里去了?”邵棠的声音变的尖锐起来。”邵棠,我就是系统。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邵棠失声尖叫:”所以,你是取代了他?杀死了他吗?”如同一个新版本覆写了旧版本。
她猛的捂住自己的嘴,竭力想要控制自己不要歇斯底里,却控制不住滚烫的泪珠掉落在手背。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短短的三天时间她已经对那个木讷呆板的系统如此的依赖。被新婚丈夫谋害,流落异位面,全然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孤独一人。她伤心过,愤怒过,难过过。
但却并没有恐惧过。
因为有个喜欢‘叮’来‘叮’去的呆头呆脑的家伙一直和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