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答应纪镜吟的事,是她食言了。
世上总无两全其美的事,抉择避无可避。
容砾生命危在旦夕,她必须得先救他。
目光落那墙上,唇瓣轻启:“对不起。”
她说话很轻,但是安静的房间里面却回荡着她的声音,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她便转身离去,空余遍地银霜。
第二天一早,天边泛起鱼肚白,鸟儿高飞,在天边排成整齐的队伍,发出好听的鸣叫声。
神昏殿内,平静无澜的墙身忽然现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穴,一抹衣角从洞中扬起,一道身影从中走了出去。
他的脸上带着怒气,眸里黑压压的深不见底,下颌线条紧绷,双手背在身后,配上淡灰色的衣裳,一身杀气表露无遗。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银铃声传来,白寻在看到面前那人时,急忙跪了下来,满脸讶异地看着他:“妖君,你怎么提早出来了?”
周身的不满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纪镜吟的目光静静地挪到她的面上,眼睛微微一眯,唇角微扬,挂着一抹嘲意,右手袖袍轻挥。
空气中一阵暗流涌动。
女子瞬时像是断线的风筝般被拂了出去,后背猛然撞到墙壁之上,吐出一口浊血。
“白寻,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给擅自给本君作主?”
她愣了不过短短一愣,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女子擦过嘴边的血,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要妖君尽早恢复健康,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妖界的百姓谋福利而已。”
纪镜吟轻轻地笑了一声,踱着慢步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漠:“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是你想让她命丧南海吧。”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只可惜她让你失望了,活着回来了。”
白寻捂着胸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看,语里染上几分哀叹:“妖君,有时候我真的很怀念上古时期的我们。”没有旁人,她就是他身边最亲密的人。
纪镜吟没有看她,目光似是落在远处:“是吗?可是我却喜欢现在的日子。”有血有肉,有牵挂,有执着,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活着。
不待白寻回应,他说:“本君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再有下次,本君一定杀了你。”
留下这句话后,白寻只觉眼前刮过一阵风,不由得闭上眼睛,待再次睁开眼时,面前便没有了他的人影。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那是通往容砾住所的地方,白寻唇边突然多了分笑意,眼睛微微眯了眯,她突然很想看到,当纪镜吟发现容砾身怀八爪火螭的妖气时,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
容砾今天起了个大早,身体里久违的舒适让他忍不住多走动走动,耳梢轻动,浇花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地把手里的勺子放下,转过身来,语气不卑不亢:“妖君。”
纪镜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他之所以提前醒来,是因为怕容砾没了他妖气的浇灌,便会像溺水的鱼儿般死去,但是如今看他这容光焕发的模样,不由得让他心里生出几分奇怪的意味。
走上前来,欲要探上容砾的脉门,但面前的人似乎早有所觉一般,急急往后退去,双手藏于衣袖之里,面上神色冷峻。
“妖君,男女之间的授受不亲,更何况我们两个大男人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妥吧。”
纪镜吟只觉心口一窒,这人说的什么浑话。
纪镜吟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容砾气色好了不少的脸,心里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油然而生,掌间现出一道金光,骤然往他的身上袭来,金光在空中四散,编织成一道巨大的网将容砾罩在其中。
容砾皱了皱眉头,感受着周身动弹不得的状态,有点懊恼地看着纪镜吟。
纪镜吟快步走上前去,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一把拉过他的手,指尖落在他的脉门之上。
凝细看,不过几瞬,他便变了脸色,愣愣地看着容砾,眼神复杂得无法描述。
他在暗室里面时,并非听不到白寻和向晚意的举动。
他听到白寻拉着向晚意来,让她去南海给他找八爪火螭的内丹,他想阻止,但是那时的他根本无法醒来。
而且,出于私心,他也想知道她的答案。
听到她说愿意时,他的心里百味杂陈,他试着冲破桎梏阻止她的想法,但那时他已经是入定的状态,完全抽不回身来,但同时又生出一分窃喜,原来他在她的心里,还是有一分地位的。
过了几天,他听到她来找他,跟他说:“对不起”。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她回来了,这个事实让他欣喜若狂,他以为她的“对不起”,意思就是没能把内丹替他找来。
他觉得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还觉得高兴。
他在心里下了决心,出去之后要跟她好好说说这事,给她说说这世界的凶险,让她以前不要再替他冒险。
可是,如今他探到八爪火螭的妖气,在容砾的身上。
难怪容砾此刻的气色如此的好。
所以说,内丹她是拿回来了,只不过她选择给了容砾。
松开了对容砾的压制,往后退了几步,出神地看着地上,整个人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不同于来时的气势汹汹。
容砾看着他,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有点无措,没有说话。
自从知晓了容砾这事后,纪镜吟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像是一颗种子埋在土里一般,如今这个想法,在知道向晚意把内丹给了容砾后,长成参天大树。
他应该早就该想到,容砾这人生性独立喜静,几乎没有跟谁亲近或者有交流,能让他甘心将自己的筋脉生剥出来的人,或许,就只会是她一个。
走到容砾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语气越发冷静:“你告诉本君,向晚意是不是把八爪火螭的内丹给了你?”
容砾盯着他看,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如今再问一遍,也是想更加证实心里的答案而已,他回道:“是。”
纪镜吟咽了咽口水,喉头微微滚动,半垂眼眸,眯着眼睛,声音染上几分暗哑:“你筋脉尽失这事,是不是和她有关?”
容砾默了一小会儿,静静地看着他,眼见纪镜吟眼里情绪涌动,他才说:“是。”
第62章 心事重重
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听到容砾亲口说出来的时候,纪镜吟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五指收拢成拳,紧紧攥着。
脸上的脸色难看了一分。
容砾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来,脸上的脸色有些黯然,似乎不太想跟他在这个话题上面纠缠下去。
但是显然的,纪镜吟并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打算。
他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有些急切:“为什么,她受过什么伤?”而且,还是危及生命的伤,得他用这种方法去救。
容砾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来,视线很散,没有归处,声音里染上几分无奈:“这事,还是你自己去问她吧。”
纪镜吟盯着他的背影,见他没有说的打算,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慌,语气冷漠:“本君自然会问。”
顿了顿,看着容砾的背影,纪镜吟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你筋脉尽失,即使获得了八爪火螭的内丹,但只能延续一段时间,若想要长久活下去,必定需要更多的妖气。”
容砾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目光淡然:“是的,你说得没错。”
说实话,他是矛盾的,他既想活下去,又怕活着成为别人的累赘。
这也是他不愿意的。
他知道,只要他一天都是这样的情况,向晚意一天都会为他奔波,杀尽天下妖兽这事,以她重情重义的性子,她一定能够做得出来,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救过她,在她心里,这是天大的情义,即使把命用上,她都会保他平安健康。
但这样活着,有多累啊。
一个人永远为了另一个人活着,四处奔波,长此下去,有谁能够受得了。
就算她真的愿意,他也不愿意让她背负这样的责任活着。
他救她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回报。
纪镜吟看着容砾,忽然皱了皱眉头,心里隐约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
容砾实在是太过淡定,淡定得让他越发心惊,他语气迫切,追问道:“容砾,你不会是想要,自栽?”
容砾唰地一下抬眸看他,眼底里是无尽的沧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苦涩,没有说话。
纪镜吟快步走上前去,猛然捉着他的衣襟,用力得青筋暴露,目光如炬,眼里红血丝涌现,咬牙切齿:“容砾,你是不是疯了?”
他浅浅地笑了一声,“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他死了,一来自己不会再有痛苦,二来她也不而为自己劳累,被他所折磨,余下的人生也可以活出自我。
这次杀掉八爪火螭可以说是幸运之事,他不敢想像,若再让她与其他凶□□战,会不会有意外发生,更有甚者,她会去夺取妖界其他人的妖气回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