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艾攥着他衣襟,沉默良久,抬头望着他:“我只是突然无措,好似个天方夜谭啊,我竟活了二十万年?是个老姑娘,不对,是一只老鸟。”
她自嘲的笑音听得老祖甚为心疼,他松开些怀抱,低身探入她茫然的神色:“突然出现前世的记忆,任凭谁都一时难以接受。但你无需逃避,那颗神珠于你而言只会带来祸端,将它取出,我才安心。”
见她愣然似在犹豫,老祖鼓励道:“我一直陪在你身边,莫怕,即便回忆过去,那也是你的一部分,所有你的一切,我都陪你面对。如果你极为排斥,不愿与过往有联系,那便不解除,我即刻带你离开。往后我们隐世不出,不再理会任何纷扰,你若想远离六界,我便创一个小仙镜,都随你。”
这番倾心之言瞬间驱散楠艾心头不少的霾雾。
对啊......只要老祖在身边,她何惧之有?
楠艾会心一笑,展开手臂,抖了抖红婚服,故作哀怨:“你瞧,今晚可是咱们的新婚夜,老天不太厚道,良辰吉时都不让我安宁。”
老祖弯腰将她抱起,嘴角带喜:“既是新婚良辰,如何能错过。”
言罢,在楠艾羞涩的娇笑下,他大踏步朝屋子走去。
***
十日后,扶潼身子恢复,开始帮楠艾解术。
解术较为复杂,必须集中心思找到术根,扶潼便让老祖在旁边守着,她单独进入楠艾的神识。
老祖默然应下,八重幻梦术不比一般幻术,当是一丝半毫的差池都不得有。
解除这个幻术,的确劳心伤神,颇耗法力,轻则修为重创,重则性命堪忧。
扶潼元神遁入幻术空间后,一刻未曾停歇,在她封存的记忆中寻找术根,如大海捞针。
幻眼使用过度,以至于两眼充血,但她不能懈怠,一旦撑不住而离开空间,再回来又得重头开始。必须一步到位,否则就是个死循环。
好在复生丹护住了她心脉,即便重损修为,至少性命无虑。
终于在进入幻梦术的第六日,扶潼找到了术根——女娃的心脏。
原来破解幻术的术根正是女娃的心脏,也就是擎神珠!
扶潼睁着耗损过度而布满血丝的幻眼,几分难以置信看着前方的场景:女娃的心脏被精卫含在了口中......
不免惊疑,当初是精卫吞了女娃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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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轩说的蓬莱仙岛岛主之妻摇光,就是下一篇文[摇光]的女主。还没有收藏的小天使可以去专栏看看文案呢,感兴趣就先收下吧(看我星星眼式的求收)
☆、第七十三章
二十万年前, 厉山。
正值绿意盎然的春季, 三月繁花似锦、溪流蜿蜒穿林。
淅淅沥沥的春雨在前夜洒过山谷,清晨阳光普照,森冉林间顿生渺渺烟雾, 徐徐微风送来清露花香。
几人于山谷间席地而坐, 谈笑欢颜, 其乐融融。
今日正是女娃的百岁生辰, 炎帝请来帝纪、伏魅夫妇, 及其一双儿女帝轩和帝溪来为其庆祝。
“女娃, 来。”伏魅朝她招手。
正窝在拂墨怀里吃果子的女娃, 忙擦擦小手, 起身跑过去。
她乖巧地跪坐在伏魅身前,笑出一口小银牙:“帝后是不是给我准备了礼物?”
此话一出, 顿时惹出一片笑声。
炎帝摇头无奈, 眼中却布满宠溺:“你呀你, 仗着帝后的喜爱,这就不懂规矩了,竟主动索要礼物。”
女娃扭头朝炎帝撅嘴,又嘻嘻道:“帝后疼爱我,爹爹吃味了!”
“哈哈!!”炎帝和帝纪被她逗得爽声失笑。
帝轩丢一颗葡萄入口,一边嚼,一边冲她眨眼:“我娘亲这般疼爱你,该是我和小溪吃味才对,傻了吧!”
“哼!”女娃朝他努嘴:“溪姐姐才没轩哥哥这般小心眼!”转而朝帝溪笑得灿烂:“溪姐姐可喜欢我了, 对吧。”
帝溪抿唇一笑:“别听你轩哥哥瞎说,他就是爱捉弄人。”
伏魅摸摸女娃脑袋,温婉的面容尽显和蔼慈笑:“女娃说对了,正是给你备了一份礼物。”
女娃一听,两眼就像攒了头顶的阳光般放亮放彩,迫不及待道:“什么礼物!”
伏魅口中默诀,须臾青光闪现,光色收敛时,一只青色小鸟立在她掌中,脑袋转着,似在好奇周围。
“哇!好美的羽毛!”女娃凑近地瞧,伸手试探地轻抚小青鸟的羽毛。
小青鸟竟不怕生,振了振翅膀,叽叽朝她叫着。
“这是精卫,是我曾途经东海之时发现的。它振翅高飞时,发出的啼声就如喊着‘精卫’一般,故取此名。”
说着,伏魅将精卫递在女娃手边:“来,你试试抱着它,它很乖,同女娃一样,定喜欢你。”
女娃小心翼翼伸出双手将它捧过来,喜爱得不得了,摸着她头顶一小撮墨绿的尖状羽毛,轻轻唤道:“精卫,我叫女娃。”
精卫像听懂她的话,低头啄在她手心,再伸展翅膀,一跃飞起,在女娃上方盘旋。
明媚的阳光将它翠绿的羽毛照耀得像绿晶石一般。
“精卫......精卫......”它欢快叫着。
“唉?果然是这个音!”女娃站起身,仰头喊道:“精卫!快来!”
她提着裙摆,雀跃地向溪边跑去,精卫拍拍翅膀,跟随她身后飞去。
众人喜色笑晏地看着她们跑开,拂墨视线则随着一人一鸟,半瞬未移。瞧着女娃扎起裙摆,走入溪中,同精卫嬉戏玩闹,他唇边不自禁扬起。
帝溪笑意微顿,迷恋地看着拂墨微微带笑的俊容,这是她第一次见着他笑......却是因为女娃。
此后,精卫一直陪女娃待在厉山,有时在她身旁,大多时候则安静地立在树梢,远远看着女娃。
精卫其实生了智,已是精怪,只不过她嗓音有损,无法说话,遂一直也就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大家便以为它只是一只普通鸟,除了能用法术同它交流的伏魅。
***
厉山的生活惬意又舒适。
因炎帝经常外出,女娃难免失落难过,却又因拂墨和精卫的陪伴而渐渐重拾欢乐。有时帝轩或帝溪过来陪她,拂墨则跟随炎帝一道外出,精卫便静静待在旁边。
百年来,精卫将一切看得明彻,便知道谁对女娃是真心实意的好,谁又是虚情假意。
精卫却不明白,原本对女娃友善的帝溪,怎会越发地变了。
几次见她目光含怨般瞅着女娃的背影。精卫瞧在眼里,却百思不解。
久而久之,精卫愈渐不喜欢帝溪,但女娃喜欢,她并未阻止,毕竟帝溪不过是有时瞧女娃的神色几分莫名,却也未做过伤害女娃的事。
精卫同拂墨的区别在于,她所做的是毫无条件地陪伴,那时的她不一定能分辨出行为举止的对错。而拂墨虽宠爱女娃,但是,只要他判断女娃要做的事会伤到她自己,他会不由分说地阻止,哪怕女娃会不高兴甚至生闷气。
尤其伏魅叮嘱过精卫,只要安静陪在女娃身边,让她多开心些,不至于因炎帝久未陪伴而寂寞就好。
是以,只要是女娃想做的,亦或正要做的,精卫无法精确地揣思出对错,只是下意识陪在她左右。
当女娃决定同帝溪一道去归墟时,她觉得既然女娃想去归墟,她就陪着一起去就好。女娃憧憬归墟,不愿炎帝和拂墨知道,怕他们阻止,她便也缄默不言。
可就在船体造好,试水时,精卫第一次觉察到帝溪的恶意......
那日,女娃欢喜地坐在船内,握着木浆划水,兴奋笑道:“溪姐姐,你也过来,咱们两个一起试试,看看怎么划桨会快些。”
帝溪却站在河边未动,只是笑着回道:“我就不用试了,船体结实,当是容得下我们。”
“好吧!那我再划水玩玩。”女娃对她深信不疑。
帝溪一瞬收了笑,漠然看着女娃欢快的样子。
她若真要去归墟,又何必费力划船,直接御物飞去便是。只不过女娃没有法力,只得坐船,她也未曾告诉过女娃,她可以用飞行法器带她一起飞去归墟。
因为,她等的就是要女娃自行入东海!
树梢上的精卫将帝溪眼底泄露的狠意瞧得分明,而她唇边勾起的冷笑,似得意似兴奋,有种令她悚然的森冷。
精卫从帝溪身上感受到毫不掩饰的恶意,这令她隐隐不安。
犹豫片刻,精卫振翅飞起,直去巫山找伏魅。
在巫山,听完精卫的讲述,伏魅坐在椅中沉默良久,细眉逐渐拢成深川,面容更是一沉再沉。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叮嘱精卫如往常那般陪在女娃身旁。
精卫几分不理解:“这些日子听她们对话,帝溪在女娃耳畔总若有似无地提及归墟,暗示那里值得一去。仿佛帝溪十分期盼她去归墟,言语中还要求女娃对他人缄口。这事不太寻常,帝后不去阻止吗?”
伏魅却是重重一叹,远眺屋外起伏山峦,目光远散,良久,才意味不明说道:“有些事,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倘若强行改变既定天命,反会导致更糟糕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