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骨血和鳞片创造的武器，刺进了他的心脏。
手上原本微凉的匕首似乎变得滚烫炙热了起来。
唐苏苏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感受，是内疚、怀疑、懊悔、还是……属于阿芙忒弥斯那部分不为所动的凉薄？
她眼睫微微颤动，心里其实又有些不确定。
真相会是她想的这样吗？
尼德霍格……是想保护她，还是单纯地宣泄自己的破坏欲？
这些问题，只有尼德霍格才能解答。
唐苏苏忽地，攥紧匕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苏苏……母神大人……永远都是正确的。”忽地，一道清冽如酒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像是在回答她刚才那个并算不上疑问的呢喃。
唐苏苏转头看向他，青年俊美的脸上是虔诚的笃信。
唐苏苏眉眼弯弯，嘴角漾起温柔的弧度，这份全心全意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信任难能可贵。
但是……
“错了就是错了，兰蒂斯，谁都会犯错。
比起犯错，羞于承认错误，才是最可耻的行为。”唐苏苏收回视线，眼中露出坚定之色，“兰蒂斯，我要去深渊一趟。”
她要去亲自结束这份错误。
第134章 深渊
“苏苏——”深渊的甬道被划破，兰蒂斯想要跟着走进去，才踏出一步，就像是有无形的锁链拽着他四肢一样，将他整个人向后扯去。
蔚蓝的神力震荡，他猛地一个趔趄，有些狼狈。
他唰地抬起头，明亮的眸光看向要离开的唐苏苏，眼中是害怕被抛下的恐惧和忐忑！
他攥了攥手，“请让我跟随您。”
无尽之海的禁制还没有消除，他仍然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您说，只要我守护好您的记忆，等您再次到来，就宽恕我的一切罪孽。我已经完成了您下达的任务，请按照约定予我自由。”他有些声音中透着几分心虚，转瞬又强硬了起来。
这是她亲口答应的承诺，而且……
蔚蓝的眸低升起一抹深红，这一次……他不想被排除在外，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却无能为力。
唐苏苏想起来了，她确实承诺过，等她再次来到无尽之海恢复记忆，便解除对他的禁足，那是爱神的那一世。
黑龙灭世中，除了远在无尽之海被放逐的兰蒂斯，所有神祇悉数战死，只剩下一缕神魂寄居在神格中。
阿芙忒弥斯将尼德霍格封印种下世界树种子后，为了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创造出了守护者帮她守卫新的世界树幼苗成长，并且协助她修复世界。
等将千疮百孔的世界修复得七七八八后，阿芙忒弥斯便将陨落的神格神魂收集起来，放在原本世界树扎根的圣池中蕴养，等待他们复生。
第一个复生的是光明神奥斯汀。阿芙忒弥斯的力量在修复世界后已经濒临衰竭，神魂消散。世界迫切地需要一个新主人。
几大主神平齐平坐，谁也不服谁。如果她不在，没有人能镇压得住主神。
怕世界会在主神的争斗中分崩离析，阿芙忒弥斯将世界的管理赐予了最信任的主神——光明神。
为了奥斯汀能够顺利地率领主神，成为众神之首，阿芙忒弥斯紧接着又封印了另外几名主神的记忆。不管是神祇还是生灵，空白的纸张总会比涂满色彩的纸张要更方便涂上想要的色彩。
除此之外，阿芙忒弥斯用旧世界树躯干做成创世之书赠予奥斯汀。
创世之书中不仅记载了世界的历史，还记录了各个主神的力量特点，甚至能作为转换器，融合他们的神格，将力量化为己用。
新的世界树并未成熟，世界也不稳固。之后，阿芙忒弥斯便献祭自己的神魂、力量，融入修复后脆弱的世界，她会化为虚无，成为无形的屏障，保护这个世界。
结果……自然是没有成功的。不然不会有之后的爱神存在。
她的力量虽然大部分融入了世界，但神魂却被保护了下来，转生成了爱神。
唐苏苏不知道中间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差不多猜出来是奥斯汀做了手脚，不管是她转生成爱神……还是转生到蓝星，都和奥斯汀有关。
爱神那一世，在神庭被深渊入侵即将坠落时，她苏醒了记忆，为了防止奥斯汀再次做手脚，她将自己的记忆融入了神庭中央的世界树，并设计让神庭坠入无尽之海，命兰蒂斯看守，并承诺若她再次来无尽之海，就原谅他的一切罪过。
无尽之海，是兰蒂斯的流放之地，但也是独属于他的地盘。
兰蒂斯和奥斯汀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两名神祇，如果兰蒂斯没有犯错，她本来是打算赠予兰蒂斯做领地，大地赐予奥斯汀管理。海洋尽头的无尽之海，是兰蒂斯的私人领地，也是他的宫殿。
唐苏苏眸光深深地看向兰蒂斯，眼前青年俊美哀求的模样映入她清澈的瞳孔中。
她当年……其实并没有打算原谅他。
深渊因为混沌的侵蚀而日益缩小、魔物为了争夺生存空间攻打神庭，她恢复记忆后，又怎么会看不出混沌在侵蚀世界？
世界出了纰漏是因为她当初献祭神魂时出了岔子。恢复记忆后，她想将所有错误的轨迹都扳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当初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若是这次成功了，兰蒂斯不可能能再见到她，无尽之海的禁制也没有人会为她解除。
有了第一次被奥斯汀做手脚的经历，第二次她做了万全的准备，确认不会被奥斯汀打断。
不过……当时她对于奥斯汀这个创造出来后逐渐失去控制的‘工具’也有些不确定了。
而且哪怕恢复了记忆，第一次献祭失去的力量也并未回来过，当时的她，甚至不是自己工具的对手。为了以防万一，她才将记忆备份，藏入世界树中，让兰蒂斯守护，却没想到……真的会用到这个当时她以为绝不会用到的后手。
唐苏苏没有把当时她的打算说出来，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真相更美好。况且，现在说出来真相，不仅没有丝毫用处，无论对她还是对兰蒂斯，都没有好处。
至少，她会实践当初她随口应下的诺言。虽然过程不对，但结果对了不就行了吗？
唐苏苏指尖在虚空中轻轻点了一下。
像是一滴水汇入河流。
白皙的指尖处，一圈圈金色的纹路荡漾下来，又如燎原之火般扩散出去。
整个海底，亮起了万丈金光。数万年来死寂平静的无尽之海，宛如挣脱了束缚，焕发出了生机和活力！
海面上万丈高空的白云间，一道幽深的阴影从飞掠刹那停滞。
深色的鸦羽缓缓收拢，修长挺拔的身体浮在半空。
微卷的墨发被海上狂风肆意拉扯，看到海中冒出的金光，紫罗兰色的眸子唰地一亮，朝着海面俯冲而下，不顾金色的神光灼伤自己的身体。
……
“禁制会在一个月后彻底消失。”唐苏苏收回手，认真地看向兰蒂斯，顿了顿。
她赤足走到青年身前，微微抬起看向他。
兰蒂斯几乎是在瞬间半跪而下，仰头看向唐苏苏。
因为刻入骨髓的敬慕，所以不敢以俯视。
“兰蒂斯，一个月后你就自由了。不要忘记你的职责，记得守护好你的子民。”她金色瞳孔宛如琉璃，流动着宛如晨曦的熹光，淡漠疏离，仿佛是神在御座上淡淡地俯瞰万物生灵。
海中的生灵，全是归他管理。
一个月后？
听到这句，兰蒂斯不知为何，心间微微一缩，慌张道，“我……我想陪您一起去深渊。”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唐苏苏拒绝。她打算一个人去见尼德霍格。
带任何人去，都是对尼德霍格的挑衅。
尼德霍格十分厌恶她创造的主神。若是让兰蒂斯和自己去……反而可能刺激到尼德霍格。
想想黑龙霸道唯我的性格，唐苏苏就一阵头痛。
阴郁、专横、霸道不可一世、强烈的破坏欲、还从不反省，若非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越来越僵，到你生我死的地步。
兰蒂斯猛地抬头，薄唇抿紧，脸部的线条紧绷，显出几分冷峻。
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抗议，但是眼神、表情，无一不透露着不同意。
唐苏苏金瞳看向他，“你的使命？”
“……守护这片深海。”兰蒂斯深吸一口气，眸里闪烁着莹泽亮光。
唐苏苏放下心来。
她刚转身踏入通向深渊，低沉清冽如月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您……还会再回来吗？”
犹如黑渊般一望不见底的甬道已经缓缓闭合了。
在那条黑色缝隙彻底消失时，兰蒂斯猛地撞了过去。
像撞到什么障碍物般，再次被狠狠弹开。
然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向上看去。
深海平静的海面忽地翻涌起来，宛如大海发怒。
海浪层层叠开，青年俊美的脸上顺从乖顺逐渐消失，威严冷漠，一明一暗的蓝色深瞳看向此时闯入海底的入侵者，手里的海神三叉戟散发着迫人的压迫感，似乎在挥下去的那一瞬，便会倾覆整个大海的力量消灭入侵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