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并不好,这次的沙尘暴把十几里外的人家的屋顶和房檐还有一些物品都卷落到这边。
很多流犯运气不好,被一些尖锐沉重的物品砸中。还有一些流放比如体重较轻的女眷们都被卷上了天空之后又被摔落下来。整个队伍里现在有意识的不足三十个。
宋丝藤的爹爹和哥哥也醒了,他们也亲眼看到了女儿的惨状但是无能为力。
在所有人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沙漠的边缘缓缓走过来了一个人。
正是范峙,他宽肩窄腰,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药箱,正是他平素来常带在身边的。他的头发用布束了起来,只有几缕在额前随风飘荡。他似乎天生适于这种恶劣的环境,沙尘暴的卷袭仿佛对他来说毫无影响,甚至还突出了他硬朗的气质。
但是此时宋家上下没有人在乎他的气质如何,看到他的目光就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范峙也没有多说直接上来给宋丝藤把了脉,他的眉心微皱,看脉象宋丝藤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身体比以前还要康健几分。
“她身上只是皮肉伤,养上几天就好了。这是一瓶金疮药,等手上的刺和沙子去干净之后就可以给她上药了。”范峙语气一如平常。
听到曾救了女儿性命的大夫如此说,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范峙给宋丝藤把完脉之后转身就走了。他的手指尖仿佛还留着少女柔嫩肌肤的触感,仿佛一块上好的温玉,却又透出玉石所没有的勃发的生命力。
他出身于皇上的暗卫,从小接受的都是铁和血的训练,他身边的所有同伴也都这样,不论男女。幼时的训练让他觉得世界就应该是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温暖的,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是斗争的。
从前他觉得像宋丝藤这样的官家小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她们如同温房里最脆弱的花一样,美好却又易逝。
但是今天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娇柔和坚韧两个截然相反的特性。
他一直以为只有像自己和同伴这种从小接受特殊训练的人才会为了特定的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拼尽全力。
他现在发现,曾经的想法是错的。
那个一身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了她娇弱的美貌的姑娘还有她与外表不相符的性格。
范峙检查了一圈下来,这一行一百多个流犯,如今直接因为沙尘暴死亡的就有三十几个,重伤的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押解他们的狱卒也有两个受了重伤。
押解官满面愁容,脸上的刀疤因此更为可怖。看时间他们今天晚上是怎么也到不了凤阳城了,但是这荒郊野岭的随意驻扎又有可能遇上野兽。
若是运气好还罢了也能平安的等到天亮,但是一旦遇上了点什么东西估计能活着出来的十里存一。
虽然流犯们的命的确不值钱,但这不代表他可以一个流犯都带不到到最后的终点,那样就是他的能力有问题了。
押解官虽然说挣得不多,一年还有200多天要在外面奔波,但在这个世道来说终究还是一个体面的活计。就算是他死了朝廷也会给他的遗孀一定的补贴。
想到这儿押解官搓着手向范峙走去:“小范大夫啊,你手里还有更多的药嘛吗?这些重伤的能救得过来几个?”
范峙这时候脑海里还满是宋丝藤的影子,他本不想把这些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但是不知道怎么了,他看了眼还在昏迷当中的宋丝藤,对押解官说道:“我尽力而为。应当都无大碍。”
说这话不是范峙自大,他的医术是专门和宫里的御医学的,但凡这人还有一口气,他的一手玄妙针灸也可以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救回来。
听到这话押解官松了一口气,匪气十足的想要拍拍范峙的肩膀。
他伸出手却发现根本够不到,便退而求其次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等到了凤阳城,我带你去好好享受享受。”
说罢押解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丝藤:听说有人要享受享受?
范峙:我不是我没有!
第15章
听到押解官说要带他去享受享受,还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得微笑。
范峙眉头都没有动直接拒绝:“不用破费了,凤阳城并不是我的目的地,医治完这些流犯们,我就走了。”
押解官一脸的可惜。
小范大夫这一手医术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先是把宋将军家的二小姐治活了,现在又帮这么多重伤的流犯止住了血。
现在他就这么要走了,押解官心里还有一些不舍得。
他叹了一口气对范峙说道:“这边附近也就凤阳城市最大的城镇了,你不往那边走往哪里去?一个人上路多危险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先到凤阳城再说。”
知道押解官是好意,范峙还是摇了摇头:“我此次是出来寻找名师的,那位高人住在附近的沙漠深处。”他边说边利落的把手上的这个病人的伤口包扎好。
押解官见劝他不得,便也不再坚持:“也是,那就有缘再见吧。”
治疗伤员并没有花很多时间,范峙很快就把所有人身上的伤口都干净的布衣撕成的条包扎了一遍。
他临走之前,装作不经意的瞥了宋丝藤的方向一眼,小姑娘已经从昏迷的状态苏醒了过来,似乎还有一点迷茫,大大的杏眼被她瞪得圆溜溜的像小猫的眼睛一般。
范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揉一揉她的头发,就像揉曾经在他们训练基地的那一只小野猫一样。
他还有别的任务,暂时不能以小范大夫这个身份出现了。收拾好一切的他带着自己的药箱扭头转身大步地走了。
还未完全平息的风吹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很快一身黑衣的他就消失在了沙漠的边缘。
*
押解官这边依旧忙得焦头烂额。虽然重伤员们已经不再出血保住了性命,但不代表他们可以立刻像健康人一样徒步穿过沙漠。
没有办法押解官只能选择今夜在沙漠中安营扎寨。他在心里默默祈求沙尘暴不要再出现在这一片区域了。
还能正常行动的所有人都加入了扎帐篷的行动当中,在沙漠中过夜可不是开玩笑的,稍有不慎第二天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宋丝藤本来也想帮着扎帐篷中,但是被她娘亲强烈反对:“你这孩子刚死里逃生,也不顾着点自己的身体!你给我好好歇着,哪也不许去。”
看着母亲焦急的目光,宋丝藤笑着点点头:“好,我哪也不去。”
她陪着母亲和大部分女眷还有重伤病人们坐在收拾过的沙地上。被太阳烤的焦热的沙地,透过毛毯不再烫人反而变得暖洋洋的。
宋丝藤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母亲说着话,眼睛却盯的瞅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的包扎处。那还是一块素白的帕子,不用问宋丝藤已经知道它归属于谁。
“小范大夫呢,沙尘暴之后好像就没有见到他。”宋丝藤语气自然没有流露出半分别的情绪。
宋夫人被女儿提醒到之后才发现真的在把所有病人救治过一遍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小范大夫了。
“可能有什么事情先走了吧。”宋夫人语气不确定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宋丝藤又一次感受到了那来自暗处的注视,这次更加□□裸的满是恶意。
她警觉起来,如同一个狩猎者闻到了猎物的血腥气一般。宋丝藤开始兴奋。之前动手的那个人忍不住了。
宋丝藤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却把全身上下的戒备提到了最高。
那一瞬间她体内的玄灵心法运转的最快,世界仿佛在她面前揭开了面纱,她的五感被提到了最高。
仿佛每一粒沙子的都可以被她分辨出不同,几十里外的风声似乎也就在耳边,而铺在地上的羊毛毡那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膻味也更加清晰。
沙子底的一些爬行动物悉悉索索的声音被听的十分清楚,宋丝藤听到那声音靠近的时候,伸手向下一探,她玉白的手上抓住了一只沙蝎子。
这丑陋的小东西还在不停的用它的尾刺胡乱的在空气中戳来戳去。
宋丝藤这次找出了那暗中的视线的来源,她用那只还算完好的手捏住蝎子,起身大步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坐在那儿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个官员的小妾。
用坐来形容可能不太准确,那小妾身上也全是伤,看起来在沙尘暴中也受罪不少,她若风拂柳的靠在一个老妈子的身上。
看到宋丝藤气势汹汹的向她走过来那小妾的眼中首先划过了一丝遗憾和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又没有证据,能做得了什么呢。
宋丝藤的突然发难让很多人都惊了一下,毕竟在他们心里她就是一个娇弱的除了生病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没有存在感的小姑娘,虽然长得好好了点儿,但一看就是短命的,没什么好关注的。
连宋夫人也吓了一跳,但她看着宋丝藤的背影下意识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便没有阻拦。
宋丝藤拎着那个沙蝎子,脸上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这位夫人,这个东西你眼熟吗?”
小妾柔柔弱弱的捧着心口说:“为什么我会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