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吓傻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把门给砸烂了呢?谁干的?怎么干的?
联想到刚刚李家人说的“你把你爹妈找来认认”,有人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不、不会真把先人招来给后代主持公道了吧?
趁着门户大开的时候,张教授往房子里冲了进去,李家人想要拦又觉得有点胆怯,只能色厉内荏地喊了几句,也就算了。
只有李老头儿在张教授抱着一个绢布包往外跑的时候伸手要抓住她,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像是被什么狠狠地砸在了关节处,又疼又麻地怎么都动不了。
诡异的情景让他很惊吓,可是有些话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张书眉,今天你离开了这个家门就再也别回来!你和你闺女以后就都不是李家的人了。”
“我什么时候当过李家的人?”抱着自己父母遗物的张教授脊背挺得笔直,她此刻站的位置是在台阶之下,可她并没有仰视现在还是他丈夫的糟老头子,“我给你们李家当了四十年的猪牛狗马,什么时候当过李家的人?!”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自己过去的四十年。
“老奶奶,您别哭呀。”一直在一边看热闹的年轻女孩儿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手在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包纸巾,“您知道么?按照法律啊,您不该只拿这点东西,这个屋里的一半财产都是您的。”
“我不想要了,能清清静静地离了,我也就知足了。”张教授并不在意自己能拿到多少东西,于她而言,现在每个月各种收入加起来一万多,还有女儿支持着,根本没必要为了外物再与那个姓李的有什么纠葛。
四十年,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她何尝不知道,想从这人的手里拿到他一半的钱,那意味着大把的琐碎和无尽的纠缠?
卿微皱了一下眉头,细声细语地说着:“不为您自己想也为您女儿想想呀?”
为了女儿?就是为了别给女儿惹麻烦呀,不过这个好心的小丫头是不会懂的。
张教授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想要吃火锅的言咒师大人看了看周围,说:“对不起妻女的那个人,就该受受孤苦无依穷困潦倒的苦。”
听到这句话,李家的人又一次炸了锅。
在吵吵嚷嚷中,没有人注意到一股茉莉花的香气渐渐浓郁又悄悄消散。
路俏的手里握着一个从树下捡来的松果,松果原本是一对,现在有一个在与防盗门的撞击中彻底碎了,仅存的这个也被拔掉了两片鳞翅,那两片委委屈屈地砸到了一个衣冠禽兽的手臂上。
在又一轮的争执中,有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要推搡卿微,还有一个中年妇女要揪陈大妈的头发,路俏看看手上的松果,手上红色的纹路乍现,松果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材质的东西带着强大的硬度撞向了李家人身后的那堵墙壁。
盯着墙上那个突兀的大洞,所有人都丧失了说话的勇气,离着那个洞最近的李成鹏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刚刚似乎是一团黑色的东西飞了过去,他一定是看见了,但是怎么可能有那么快,怎么可能就砸穿了他家的墙?
卿微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树下面无表情的女孩儿,心里暗笑,很好,这会儿也不用说谁赶谁走了,这个房子是谁也甭想住了。
第43章 火锅
在警察再一次赶到现场的时候,整个剧情已经从家庭伦理剧变成了惊悚剧,没有人能说明白为什么李家人的人一开口墙上就会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大洞,幸好那面墙不是承重墙,住在李老头儿楼上的几个老爷子也长出了一口气。
到了最后就连李成鹏的亲戚们都陆陆续续地跑掉了,李成鹏本人自然是想留下的,最终也被自己的兄弟姐妹给拽走了。
张教授也受到了惊吓,不过她遇到了一个特别热心的女孩儿,非拽着她进了房间,帮她把值钱的东西打了包一起带走。
“门都坏了啊老奶奶,不带走会被偷走的。反正你也要离婚了,财产分割是必然的。”
这个女孩儿她不认识,但是跟这个女孩儿一起的小路她还是知道的,毕竟是老陈她们那群人的宝,她也知道对方确实是个热心体贴的女孩儿。
卿微一路把张教授送上了出租车嘱咐司机直接开到机场,顺手还问到了张教授的身份证用手机替她买好了飞到女儿那里的机票。
当然,机票钱是张教授付的。
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她的怀里有他们这些年的大半积蓄,远望车外,两个女孩儿目送着她离开。
路俏一直面无表情,事实上刚刚她出手有大半的原因是义愤,另有小部分是因为她心里郁郁。
砸墙确实让她觉得心里松快了一点。
面对着远去的出租车,卿微长叹了一口气,这次她的出手真是贸然又放肆,可是她根本忍不住,只能顺心遂意地做了。果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总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啊。
“包租婆,你说,这个老太太今天是遇到了我这样英明伟大的人帮忙才能这么顺利,那如果没有我插手呢?”
是不是这个老太太就会孤独又无助了?
路俏的目光在路对面的两家火锅店间慢慢移动,她在思考到底是川香火锅过瘾还是小肥羊更有滋味。
看见这个傻乎乎的女孩子又开始发呆,卿微差点忍不住就在她的脑门上敲一个响栗,幸好,某人还记得刚刚李家被打成了漏勺的墙面。
在等火锅煮开的时候,卿微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如果没有了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能力,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无耻者胜利无辜者受苦吧?”
路俏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通讯定位仪,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红铜鸳鸯锅上,卿微很能吃辣,她对辣味的承受力倒是一般(毕竟一百年前辣味不是主流),所以她们俩干脆就要了一个鸳鸯锅。
现在辣味的一边开始沸腾,褐色的汤水冲破了辣油的桎梏往上翻滚,带着上面的辣椒和配料都打起了转儿。
年轻女人白瓷一般的脸庞在锅中热气的蒸腾下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先把虾丸儿下进了辣锅里又在自己的料碟里面点了几滴醋,这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无辜者的敌人,也是没有强大能力的普通人。”
在挑拣着黄喉的卿微听到这句话,不由愣了一下。
路俏自己的思维,趁着手切牛肉下到了清汤锅里要等一会儿才熟的空档,也飘到了几万里之外。
现在的大家都是普通人,也幸好都是普通人。
当年铁骨战士内部不是没有结合的,更不是没有结合后又出了岔子的,女方曾经给她做了两个月的副官,明明是个看见了战友换装都会脸红的女孩子,在知道了自己的男人进了普通军队的“红帐子”消遣之后竟然变成了母老虎。腿上的龙骨不是白接的,一脚下去就让她那个有翅膀的丈夫从此没了二两君,两个人各拉好友打了个昏天黑地,方圆五里鸡犬不宁。
后来……他们在两场战役中先后死去,女的先走一步,跳上一艘行星级别飞船之后被十几架陨石级别飞船围攻,就死在了上面。
那对夫妻何止是夫妻,更是战场上的合作伙伴,丈夫带着妻子飞上天空,再赶在飞船坠毁之前把她接下来。
只是因为夫妻义绝,那个男人就在天空中袖手,任由曾经的妻子被打成飞灰。
知道了这件事的路乔,能做的只是任由那个滑头胖子在后来的战斗中把那个男人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他的死法远不如他的前妻体面,在逃跑的时候被行星级别飞船才有的蓝光扫过,变成了沉入大海的碎屑。
至不济,现在的人们争吵也好分手也好,不会再有这样残忍到让人心寒的一幕发生。
这么一想,路俏就又愉悦了起来。再加上虾丸煮熟之后浮到了沸腾的汤面之上,斩了辣油的红又基本保留着虾肉煮熟后的粉白,怎么看怎么诱人——她的愉悦程度就更高了一点。
吃到最后,冬笋片和着几块三黄鸡下到白汤的一面,开过之后撒了一扎龙须面进去煮熟,捞出来之后连调料都不用放,拌上一点葱花香菜咸菜末清清淡淡地吃下去,才算是把肚子里这股热腾腾的气儿压住了。
酒足饭饱,卿微粗放地打了个嗝放下筷子,路俏还在继续奋斗,就连垫盘的生菜叶子都煮来吃,完全看不出吃了六盘肉的样子,真是让某个言咒师无语凝噎。
又过了几分钟,路俏已经连葱花香菜都吃干净,她终于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卿微:“这家的送的手工酸奶可以加点么?”
自认吃货今天被彻底比下去的言咒师大人彻底服气了。
她还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家伙是把这顿饭当成在自由阳光下的最后一餐来享用的。
一顿火锅吃完已经是下午三点都,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了现在正该冷清的火锅店外陆陆续续停下的一大堆黑色的轿车。
卿微的手指蘸着芝麻酱在一张纸巾上写写画画,脸上的茉莉花猛然绽放又转瞬即逝。
往火锅店外走的时候,她把这张纸巾塞到了路俏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