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人拿着遗像,但就是没人抬棺材,穆少杰一看这阵势,表情就磕绊起来,拍着赵父的肩说:“赵叔,这只怕得等好一阵子了……”
赵父回头看了眼,也是一愣,下意识推测:“是有人掉进河里淹死了所以现在在打捞么?”
“打捞怎么可能现在就穿上孝服,再说连遗像都准备好了,才来打捞尸体,应该不可能……”穆少杰指了指里面其中一个人,说:“那个看起来有点像是我同行,我过去问问怎么回事,这路能不能过去……”
赵父说:“那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穆少杰挠了挠头,他其实正缺一个单独出来的机会,结果到哪都有人跟着,也是心烦。
李秋元坐在车上玩了会儿手机,查了查古格王朝的资料后,手机就没电了。她等了一会儿,把脑袋伸出车窗看了眼外面,那两个人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
百无聊赖的又盯着车顶看了一会儿,她转头瞥了眼旁边的少年——他大多数时候很安静,现在也只是微微仰头靠在后座椅上闭目养神,坐在车上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李秋元最开始时会拘束,现在已经渐渐放开了。
她知道他没睡,把裤兜里的塔罗牌慢悠悠抽出来,在靠近他的边缘疯狂试探,“抽张牌玩玩吗?很灵的。”
对方没睁眼,却仿佛有笑意,“你现在很无聊么?秋元。”
“……还行吧。”
她看见他手伸过来,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配合,连忙激动的洗了洗牌,把自己的手凑过去,提醒了一句说:“抽牌的时候要记得先在心里默念你要卜算的事情。”
对方无可无不可的停顿指尖,大概是在思考。片刻之后,他从她手里抽走一张牌,拿到跟前抬眼扫了一眼。
“抽的是什么?”李秋元也凑过去,好奇的问:“是正位的命运之轮,你占卜了什么?”
少年把牌还给她,重新阖眼靠在后座上,轻声问:“有什么说法么?”
“主要还是看你测的是什么。”李秋元把牌收起来,拿出招牌式的神秘表情和微笑,“命运之轮这张牌的相关语是轮回,又称宿命,解释的关键语有很多。而且这是一张具有宇宙观的牌,一般代表着命运的变化,不可测的未来,自然的法则,神秘的力量……它上面画了一个正在转动的巨大轮|盘,代表任谁也无法抵抗的命运变化,轮子在转动,代表无人知道它会将人生带到哪种情境,也无法预测下一步骤的幸运或厄运,不过呢,你抽到的是正位,偏向的是好运……”
他轻轻笑了声,“是么?”
“是啊。”李秋元也不知道他测的是什么,干脆都说了一遍,“如果你测的是爱情呢,说明这段感情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如果你测的是事业呢,说明你很快会遇到一个新的转折点。如果测的是健康的话,说明身体正在改善。如果是一些其他的事情,会有意想不到的好运,总之是一张时机转好的牌……”
车门外忽然有人敲了敲玻璃,李秋元被打断,也忘记了要说什么,摇下车窗后,发现是赵父站在外面,“赵叔,前头发生什么事儿了么?”
赵父干脆拉开前面的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转过头和他们说话,“可能得在这里多等几个小时了,前头有人在拜河神,暂时过不去。”
“拜河神?拜河神干什么?”
赵父叹了口气,说:“这事说来话长,穆少杰小兄弟去那边帮忙去了,说是遇见了同行,顺手帮一把,也让咱快点过去……今天真是点背,本来以为是有人投河,结果倒更麻烦。”
李秋元听出这话不对,把牌收起来,问:“怎么了,什么麻烦?”
“前头那一大家子人,说是家里的闺女因为和婆婆吵架喝了农药自杀了……结果呢,村子里的人不接受横死在外的尸体进村子,所以……”
赵叔喋喋不休的说着话,她口袋的手机忽然嗡嗡震了两下,她点开一看,是穆少杰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我现在发你的短信只能你自己看,看完就删掉,知道么?很多事儿在车里没法和你说,单独和你说也怕隔墙有耳,老子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的时候才给你发短信,你就当是在看小说,别让人给看出来……’
废话是真多啊……她刚看了一半,想知道他到底要和她说什么,就发现手机电量那一栏出现红色预警,很快就要关机了。她不动声色的把屏幕关掉,默默插上了充电宝。
赵叔还在说话,而且喜欢盯着她说,大概是因为只有李秋元会给他回应。
所幸他没看出点什么异样来。
赵父说前头那家人的闺女喝农药自杀之后,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人还是没有抢救过来,就这么去了。而这边人的风俗又都是土葬,所以也没有火葬的说法和火葬场。
“这娘家的人把闺女的遗体拉回家办葬礼的时候,村子里的村民拦着不让那闺女的遗体进村子,说是这种意外横死在外头的人进村了不吉利,会坏了村子的运道,还会让村子鸡犬不宁之类的。
再说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也不该葬在娘家的祖坟里头。
偏偏那姑娘的老公也是个怂货,媳妇跟妈之间一味顺着他妈,他妈简直就是个恶婆婆的典范,儿媳妇因为她自杀了,她不反省愧疚倒也罢了,竟然说什么也不让尸体埋到自家的祖坟里。这姑娘的老公也不顾念夫妻情义,直接在村外面的小河边搭了个简易的茅棚,让人把遗体往上一放,就那么不管了,你说气不气人。”
第46章
李秋元也是涨了见识,“这男的怎么不去死,有这种老公不自杀就怪了,婆媳关系本来就不好,男的还这样,这不把人往死里逼吗?”
赵父叹了口气,说:“这姑娘确实是命苦,她本来还算是挺坚强的一个人,婆家这种环境也熬下来了,但是据这姑娘的娘家人说,真正让这姑娘自杀的,是因为她婆婆动了她的小孩。”
“怎么动?那不是亲孙子吗?”
赵父摆了摆手,嘴唇下撇,“什么亲孙子,现在很多农村的老东西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挺严重的,生个女儿就要了命的轻贱,有的甚至不让闺女念书,嫌糟蹋钱……”赵父皱了皱眉头说:“据说,这姑娘在婆家的时候,怀过三胎,第一胎的时候说是有个算命的给算出来是女孩,她婆婆直接就带着人到医院里把孩子给打掉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后来发现是个男胎。”
“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姑娘就只能忍着呗,孩子都掉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赵父说:“然后又过了一年吧,这闺女怀了第二胎。但可能是因为第一胎流产之后没有养好身子就各种劳作的缘故,这第二胎没保住,生出来个死胎。最让人恶心的是,她婆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这种东西很补,骗她说要埋了孩子,结果转头就把孩子还有胎盘都做成汤吃掉了。”
李秋元光想想这个画面就一阵干呕,“吃自己的孙子,不嫌作孽么?”
“确实是作孽,而且听说,这第二胎也是个男婴。”赵父摇摇头说:“当时这姑娘已经有点受不住打击了,但是也还好,毕竟没有抱过也没有看见过是什么模样,感情也没有深到那种程度,所以也挺下去了。后来又过了两年的样子,怀了第三胎,这次家里没让她干什么重活,就老老实实让她养胎,她婆婆也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让算命的给她看,十个月后就顺顺利利生了个小孩,是个女婴。”
李秋元有预感他要说什么,皱眉说:“总不会……”
赵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说:“这姑娘坐月子的时候一直看着孩子,给孩子喂奶,没让她婆婆寻着什么机会。她婆婆在这期间骂骂咧咧,一直在说养个赔钱货还要供她念书要花多少多少钱,后来等到这姑娘出了月子下地干活的时候,她婆婆就趁机把那孩子给丢到冷冰冰的水渠里了……听说就找到了一双小鞋子,孩子的帽子和口水巾也飘出水面,被冲到下游去了。”
“……”
之后的事情就如赵父说的那样,这姑娘想不开,哭了好几天后,自己喝了农药自杀了。
这姑娘平日性子坚强,受了委屈也忍气吞声,不想让娘家人操心。娘家人一直不知道自己闺女在婆家这么被糟践。知道了闺女的死讯赶过去后,婆家的人已经在村子外面搭好了茅棚,说是不会让一个自杀了的冤亲债主躺进自己家的祖坟。
婆家的村子里有平日走动密切的邻居,断断续续说了些过往的事情,这姑娘的老母亲听的悔不当初,哭的眼都要瞎了,后来这些娘家人就把闺女往自己的村里抬。
路上要经过一条大河,也就是李秋元他们现在对面的那条。
据说这条大河在没修桥之前淹死过很多人,后来修了座大桥后就很少再出事了。而往村子里抬遗体时要经过这座大桥,但是这里的人们有个说法,说是鬼魂是过不了河的,于是这闺女的老母亲就两手抱着闺女的遗像,边走边喊闺女的名字,让她跟上别走丢了。
就这么一路喊着名字喊到了家,原本娘家这边的村民也是不让遗体进村的,后来僵持了很久,经不住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体恤她老年丧女的悲痛,就放这遗体进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