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此人当真是他的兄弟,他也不至于将自己的爱徒往火坑里推吧。
嗯,尤其,他这徒弟长得这么漂亮,想来从前爱慕她的男子也不在少数,怎么偏偏就嫁了帝小千呢。
凤无邪愣了愣,回过神来时,眼眶竟是微热,声音也有一丝哽咽:
“师尊,他不暴烈,真的,他和你一样,对我都很好,只是性格很别扭。”
“……”萧紫先是无语了一下,随后揉额,望着他这徒儿的红眼睛,无奈道:
“好了好了,就算是失忆了,你也别哭啊,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对了,我还记得一桩事——”
凤无邪问:“何事?”
“萧紫欠君不染救命之恩,需为其炼制美容丹药为报,终生分文不取。”萧紫将自己脑海里深深种下的这一念头念了出口,随即又道:“萧紫是我,那君不染是何人?他救过我?”
萧紫原本以为是眼前这二人救得他。
凤无邪与帝千邪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神中都有了一丝了然。
怪不得在那种情况下,师尊还能活下来,原来竟是君不染出手相助了。
所以,丧失记忆,是活命的代价吗?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了。
只是……君不染要萧紫炼药……还是美容驻颜的药……
凤无邪不得不满腹槽点啊。
“师尊,来日方长,过去之事,你若想听,我们自会慢慢讲给你,这几日你便好好休养着,不要深思了。”
萧紫看了看帝千邪,又看了看凤无邪,深如潭水的眸子里似有流光溢彩般柔和:
“其实,我知道我睡了很久。”
“师尊……”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记得梦境内容了,但我知道,那梦便是我的过去。在那场过去里,美好虽有,但苦涩更多。有一个名叫‘逝之’的剑灵告诉我,它是我掌中一把剑,与我做了交易,它离开之时,会带走我的记忆,我虽会失去许多,却能得余生自在。”
萧紫微微一笑:
“所以,你们也不必为我觉得遗憾。”
其实,逝之剑灵在梦中还告诉他,他醒来便能见到他最珍视的两个亲人,不必怀疑,信他们,就可以了。
现在想来,逝之剑所指的,应该就是眼前他这个“徒儿”,还有他这位脾气暴躁的“兄弟”了。
凤无邪听了萧紫这话,心中这才终于有些释怀了。
“师尊,你一定饿了吧?这半年来,你一直在靠药力和灵力来维持身体,我这就命人去下厨。”
萧紫点点头,笑意不退:“好。”
凤无邪离开时还不忘叮嘱帝千邪:“你若不忙,便陪师尊叙旧吧,等下酒饭好了我便派人来叫你们。”
萧紫与帝千邪一并望着凤无邪离开的身影,整间屋子忽然都寂静了下来。
两个大男人从前不是针锋相对便是你打我杀,乍一这样单独相处,气氛竟有些微妙的尴尬起来。
萧紫倒是无所谓,他只托着腮,懒洋洋地窝在床榻上,明亮的眸子带着一丝趣味似的,瞧着帝千邪。
帝千邪坐在一旁,清了清声音,一时间也不知这叙旧到底该从何处叙起才好。
“孩子的名字预先想好了吗?”到底是萧紫打破了沉寂,他看似已经完全对帝千邪放下了戒心,旧事不提,竟关心起了给孩子起名的事。
帝千邪微愣了一下:“……还没想。”
“早点定下为好。”萧紫淡淡道:“你们没来之前,我听有的药师正在议论,说她总是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叫小祸害,以后叫顺了,怕是不好改口。”
帝千邪脸色一青:“……”
怎么办,他竟觉得萧紫说得很有道理?
萧紫又道:“最好不要让她给孩子起名,我又听有药师议论,说她给自己的契约魂兽起的名字,都像是在叫小狗?她是不是有只雪龙麟魂兽叫——‘小白’?”
帝千邪越听越觉得神奇:“你到底听了多久的闲言碎语啊?”
“不少。”萧紫打个哈欠:“睡得太久了嘛,意识先醒的,身子一开始不听使唤,睁不开眼睛,说不了话,所以就闭着眼听了好些天的琐碎。”
“好些天…………”帝千邪无言以对。
“嗯。”
其实萧紫还听说了许多有意思的话。
比如——
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有人在他床边,指着他昏睡的身躯,感叹他许是少年时杀戮太多,恶因恶果,才有了如今的报应。
也有人为他不平,说他毒术超绝,又是夫人的师尊,不该被这样妄加指点。
还听到有人惋惜他命途多舛,情深不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自己的徒儿——也就是他们的教主夫人,起了贪恋之心,惟愿他以后能过得快活一些,毕竟夫人和教主已经是天作之合了。
唯一不同的。
便是那个每日都会来他床边坐一会儿,与他絮絮叨叨说话的人。
她全然当他是醒着的,不像其他人那般暗自指点,而是真真正正地在尝试与他交谈,唤他早日醒来。
她叫他师尊。
那时,他便知道,忘记一些事,或许也是好的,至少会成全一些人。
然而,逝之剑或许没有料到,记忆虽然不在了,可是他对她的感觉,却并无一丝一毫的消减。
从她拨开人群,走向他的床边,望向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
是她来了。
只不过,他决定把一切感受都埋在心底,往后余生,再也不提了。
有的人需要释怀,那他便当一个看起来逍遥自在的师尊、悠然自得的兄长,好好过下去,不打扰他们,便好了吧。
帝千邪难得与萧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傍晚。
萧紫躺了半年,虽然一直有在服用疗经活脉的药物,醒来之后,也用灵力疏导了良久,但行动还是有些迟缓不便,需要有人搀扶才行。
凤无邪备好了一大桌酒菜,甚至还挺着大肚子亲自下厨露了几手,之后让墨雅去请了白若尘、安陵夕过来,同时也命人去叫帝千邪与萧紫。
白若尘、安陵夕、墨雅都已早早地过来入座了,唯独帝千邪与萧紫一直没有出现,凤无邪正担心着是不是萧紫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正急着想亲自去看看,还未动步,便瞧见:
不远处的回廊之中,一红一紫两个身影并肩而来,红衣的那人脸色虽然冷清,动作却有点温暖——他竟亲自搀扶着紫衣那人,一步一步,顾及着那人的速度,走得极慢,也极有耐心。
凤无邪望着廊上的夜灯,一盏一盏,竟似在为那两人照亮回家的路。
看着看着,凤无邪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复长长地呼出来。
她朝那二人招了招手:
“天凉了不吃冷酒,今日难得同席,酒早就暖好了,快来吧,就等你们了。”
最后三人一同落座。
阖家小宴,恩仇化消,亲友共饮一场的愿望终于实现。
只是不知不觉,时光荏苒,他们的人生,竟已蹉跎了将近三十年。
第723章 不娶何撩
从傍晚到夜幕大降,酒桌上已尽剩残羹,几人却都没有离开,扯东扯西地聊着。
最话唠的当属墨雅。
她丝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嫉妒恨,吐槽着自己的哥哥:
“我哥那家伙,虽然晋成荒神了,但每天都追在木蓝沁嫂嫂身后,烧火做饭,管东管西,我嫂嫂赶他都赶不走,唉。喏,现在又陪着嫂嫂吃私厨呢,也不知道过来这里用饭,真是一点荒神之境该有的强者样子都没有!”
嫌弃了一番墨荣之后,墨雅又叹了口气:
“唉,不过也罢了,谁叫我哥哥是沾了千邪哥哥的光呢,要不是意外得了那点微末的神力,我哥哥怕是这辈子都要卡在洪真之境,无法再进阶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崇拜地望向了白若尘:
“嘿嘿,还是若尘哥哥最厉害,我最喜欢若尘哥哥啦。”
白若尘听这话似是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凤无邪和帝千邪也习惯了。
倒是萧紫,第一次见,颇觉得几分惊讶,暗戳戳地侧头问帝千邪:
“你这儿的人说话都这么直白?”
帝千邪见怪不怪地解释:
“这丫头,无论在聊什么,她总喜欢在后面加上这么一句,从小到大被拒绝了不知几千遍,她也不在乎,跟口头禅似的,你慢慢就习惯了。白若尘本就魂魄虚弱,养了半年还没好,十分贪睡,现在每天光听墨雅的表白,他都当成催眠曲,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萧紫更觉得奇了:
“白公子也是厉害。”
三人便当看戏似的,准备瞧瞧白若尘这次又要怎么应对墨雅这个麻烦精。
只见白若尘微微蹙了蹙眉,歪头打断了墨雅滔滔不尽的表白:
“你的兄长和父亲最近几日在忙着帮你相看未来的夫婿,你挑个喜欢的嫁了,别再说这种胡话。”
这丫头,他从小到大拒绝了她无数次,怎么她就这么执拗呢?
最近墨矣长老这个当爹的,还有墨荣这个当哥哥的,都快为了墨雅的婚事愁坏了。
墨雅一听这话,脸就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