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画禀闻言一怔,极为惊讶,“纪姑娘怎么可能这般说?”
陶铈的风流名声,京都大家之间哪有不知晓的,纪姑娘即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可能不知晓这个事,怎么可能反倒将锦瑟往火坑里头推?
他想了想,觉得必然是她们之间弄岔了对方的意思,纪姝这样的世家贵女,性子娴静温柔,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葛画禀只得开口认真解释,“锦瑟姑娘,你恐怕是听岔了纪姑娘的意思,陶铈这个人是真正的不妥当,他往日三妻四妾也就罢了,最喜的便是流连青楼楚馆,姑娘家对他来说根本就是玩物,多得数不过来,他先头明媒正娶的那个妻子……便是被活活气死的,此人绝对不是婚配的良婿,便是沈兄没有那般家财万贯,也比陶铈好上千万倍,你可莫要因为这门户之见而错选了夫婿,误了终身!”
锦瑟前头一大堆都没耐烦听,后头倒是听进去了,她眼眸微转,若有所思,“你是说沈甫亭?”
沈甫亭确实生得好,好看的东西总是讨喜,若是与这样子的人谈情倒也是不错的选择,说不准能带来些许乐趣?
葛画禀情急之下才拿了沈甫亭做比较,闻言却是话间一顿,沉默了半响,忽而郑重开口,“你若是真的无处可去,可以来寻我,我即便给不了你正妻的名分,也不会让你飘零在外头,惹人白眼。”
锦瑟闻言看向他,见他神情认真不由微微一笑,转身外头走去,嘴上回道:“你不可以,还是他这样冷心冷肺的适合用来做玩具……”
葛画禀听这答非所问,满眼不明所以,见她要走,忙上前几步叮嘱道:“锦瑟姑娘可千万要记住我的话,莫要再和此人来往,还有……我说的话永远都有效!”
可说话间,锦瑟已然离了这处,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葛画禀只得叹了一口气,越觉锦瑟处境艰难可怜。
日近黄昏,一处高大府邸静立街旁,日影西斜,慢慢拉长了地上的影子,平添几许寂寥安静。
沈甫亭从里头缓步走出,转身与老者告辞,“先生请回,往后每日三帖药,自会药到病除。”
身后的老者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多谢沈大夫抽空来此一趟,改日必定上门拜谢。”
“先生不必客气,在下告辞。”沈甫亭拱手笑而辞别,转身下了台阶,几步走去便瞧见街正中站着的白衣女子。
他脚下微微一顿,静看她一瞬,继而提步走去。
这处街上偏僻冷清,白日里都没几个人经过,现下日近黄昏,长街上几乎都空了,难得只剩他们二人。
锦瑟看着走来的沈甫亭,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白衣生俏,一笑如春花开在眼前,隐约似见蝶舞,端的一副好颜色。
沈甫亭走近这处,隔了几步远便停了,好似不耐烦多走一步,“你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锦瑟几步靠近他,视线落在他的面皮上,颇有兴致。
沈甫亭见她靠近,不避不退,甚至见她目光流连在自己的面上,也没有半点反应,而是神情淡淡,“等我做什么?”
锦瑟闻言越发笑开了颜,瞧着格外甜美,理所应当命令道:“我要和你谈情说爱。”
街上本就安静,长街上只余微微风声,偶有几只鸟从树上跃过,悠悠闲闲飞向远方,这话一出,活泼舒服的气氛瞬间凝固。
欢快的鸟儿瞅了他们一眼,连忙扑腾翅膀逃一般飞走了。
沈甫亭闻言面上甚至没有一点表情变化,一贯的波澜不惊,“锦瑟姑娘认错人了?”他声音本就低沉好听,话尾微微落下,虽含嘲讽间却莫名惑人,就像春药无端惹人起意。
锦瑟看着他越发满意,可那眼神却不像是看一个喜欢的人,而是看一个得趣的玩意儿,“我找的就是你,你既是神仙,想必也尝过了这漫漫岁月的无趣和乏味,难道不想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吗?”
“仙妖自古不合,锦瑟姑娘还是找别人罢。”沈甫亭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带了过去,似乎连敷衍的理由也不屑于找。
他骨子里明明不是周正的人,偏非要这般规矩内敛,更是惹人起意,叫人无端想要激的他破了斯文端方的表相,看看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锦瑟不以为然,“是仙是妖又有什么关系,虽然如今的九重天规矩森严,但也不至于管到一个散仙头上,你我二人谈情不要让仙者知晓便就好了,根本无需担心这些,更何况即便被发现了,我也会帮你的。”
她说着微微一笑,声音如沾了蜜一般甜,“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你瞧这句诗多巧,咱们就是天定的缘分,连天意都是这样安排,怎么能不好好利用这一段缘分?”
沈甫亭闻言讽笑出声,他本就生得好,这般一笑,眉眼更是蕴藉风流,“谈情说爱,谈的是情,说的是爱,你我之间根本没有情爱二字,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这些东西谈一谈不就有了,又何必非要一开始就有,你来我往久了自然就有情爱二字了,不是吗?”锦瑟抬眸看着他,眼眸纯净,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不是,我不喜欢你……”沈甫亭神情淡淡接过了她的话,薄唇微动话间轻浅,说出的话却格外绝情,“……一点都不喜欢。”他说完唇角微不可见一弯,眼中嘲讽之意越深,越过她便往前走去,再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
锦瑟面上的笑意瞬间消散无痕,猛然转身,“你站住!”
沈甫亭转身看来,“锦瑟姑娘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这么好看,又从来没有人打得过我,你凭什么不喜欢?”锦瑟说得很是认真,就像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可底下藏的却是阴狠毒辣。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锦瑟姑娘若是要谈情说爱还是找真正喜欢你的妖罢,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也没有功夫陪你玩闹。”沈甫亭话间淡淡,半点不放心上。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中意那个凡人吗?”她的声音甜美悦耳,像是软糕上撒着一层糖,香香甜甜的惹人垂涎,可甜中却带着致命的毒药。
沈甫亭闻言不语,静静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麻烦。
锦瑟伸出细白娇嫩的手微微张开,“本来我是不屑于为难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可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能放过她了,待我去拧断她的脖子,咱们再好好谈一谈。”
“你便是拧断所有人的脖子,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死了这条心罢。”沈甫亭淡笑出声,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锦瑟眼中煞气极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怒上心头,也不顾长街会不会被人看见,一甩衣袖消失便在了街上。
沈甫亭转身看去,见人已离开,玉面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傍晚清风拂过衣摆,衬得长身玉立,他眼中神情平静淡漠,刚头仿佛烟云过眼,显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锦瑟一个身形变化便到了荣华苑中,一进屋中便踹倒了跟前碍眼的凳子,“一个小小散仙,竟然敢跟我说不喜欢?!”
凳子“砰”的一声巨响倒地,翻滚了几遭,在原地摇晃不停,衬得屋中一片死寂。
彼时屋外的天色已然渐渐黑沉下来,屋里灰蒙蒙一片,躲在暗处窝着的小妖怪们可是吓得不轻,一只只躲在一旁,小眼儿瞅着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锦瑟抬眼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镜里头的人美如幻象,即便生气也依旧好看,也不知他的眼睛长到哪里去,竟将她拒之门外!
锦瑟越想怒意越盛,上前猛地按下了面前的铜镜,笑眼含煞,“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的心肠究竟有多硬!”
第24章
当夜,锦瑟便让小妖怪们前去探听沈甫亭的消息,一个散仙不在九重天上修行,反倒来了人间做大夫,必然是有所谋。
她只要知道他究竟谋的是什么,就能抓住他的软肋,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自己,却不想派出的小妖怪们一夜未归, 第二日倒是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那小橘猫本就肥嘟嘟的,现下更是被揍肿了一圈,圆乎乎的都不用走路,随便一团就能当球滚了。
领头的小猴妖也是被揍的不轻,连眼儿都睁不开,灰溜溜凑到她跟前哼哼唧唧。
锦瑟扫了一眼,很是不悦,“沈甫亭揍了你们?”
小猴妖连忙开口哭诉,颇为摧心剖肝,“小的们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个散仙,就被他的下属扔了出来,咱们还有几只妖被打了屁股,实在是太伤妖的自尊了,嘤嘤嘤~~”
这些小妖怪虽说整日里吃喝玩乐,但探听消息可是一把好手,最是机灵善躲藏,可没有这么好抓,现下不当被抓了,还被挨个揍成了调色盘,委实没有脸面。
锦瑟性子最是护短,往日自己折腾小妖怪们倒也无妨,可若是旁人将手伸过来,那可是不许的。
她垂眼静看眼前一只只小妖怪,未免太鲜艳了些,竟然没找到重样的颜色!
“调色盘们”没完成她的任务,颇有些心虚,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就是不敢与她对视。
“你们等身上色儿褪了再出去晃荡。”锦瑟缓步往外头走去,模样颇为阴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