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映生说:“破了就算了,师傅再给你买。”
三叶手一抖,针头扎到了手指,她找纸把冒出的血珠擦掉,摁了摁那处小红点说:“还,还能穿。”
“不要给师傅省钱,师傅下山是来历劫的,不是为了成为土大款。”孟映生去冰箱里拿出绿豆汤喝了几口,“钱越赚越多,花的时间赶不上赚的,你要多帮着师傅花花。”
三叶抬头:“历劫?”
“是啊,历劫。”孟映生耸肩,“师傅的师傅说的,具体还不知道是什么劫。”
三叶哦了声,师傅历完劫就会回道观里吗?那她呢?她是不是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片刻后,三叶在划破的地方缝了一片叶子,将瑕疵完美的遮掩了起来。
但她不是很开心。
人吃了很多苦,可一旦尝过一点甜,再回头去吃曾经吃过的苦,怎么都吃不下。
三叶原来一直孤单的活着,不觉得有什么,认为只是少一两个说话的人,没关系的,反正她也说不好,没人愿意听。
但是,遇到师傅以后,她就不想那么活了。
有个人陪你吃饭,说话,看电视,逛街,手把手的教你很多东西,不会就再教一次,永远都用所有的耐心对着你,从不对你发脾气大呼小叫,更不会骂你,伤你自尊,只会在你做好一件事的时候鼓励你,在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保护你。
能遇到那样的人多幸运啊。
三叶抿抿嘴巴,不想跟师傅分开。
孟映生喊了两遍都没得到回应,怎么一副难过的样子,想家了?
他想起昨天在花鸟市场瞥过的一个人影,若有所思。
.
外头的知了在丧心病狂的叫着,没几天活头,所以它们正在肆意的享受着外面的世界。
钱家堂屋响着《西游记》的片头曲,老爷子看好多回了,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从昨天到今天,钱越山的第一份情书依然在难产中,时间拖的有点长,快要生不出来了,他烦躁的丢下纸笔从房里出来,打着赤脚在堂屋晃悠。
钱大爷费劲的左看右看:“越山,你能让爷爷把这集看完吗?”
钱越山说:“看呗。”
钱大爷说:“你来来回回的晃,爷爷发头昏。”
钱越山:“……”
不晃了,钱越山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凉席上面,翘着二郎腿抖个不停,没一会就爬起来,这翻翻那翻翻,一看就是心里头有事儿,又不知道怎么办,燥的。
钱大爷趁着放广告的功夫问孙子出啥事了。
“没啥事。”
钱越山穿上拖鞋上院里溜达一圈,满头大汗的回来,语出惊人,“爷爷,我想追三叶。”
他还以为爷爷会激动的蹦起来,没想到人淡定的很。
“爷爷,孙大圣你都看八百回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啊?”钱越山病急乱投医,“帮我出出主意呗。”
钱大爷瞅了眼孙子,上下一打量。
钱越山条件反射的把翘着的腿放下来,挺直腰杆。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钱大爷说,“暑假作业都做完了吗?”
钱越山的脸抽了抽:“爷爷,我是大学生。”
钱大爷把脸一板:“大学生怎么了?大学生没暑假作业?”
钱越山耸耸肩:“反正我没。”
钱大爷下定论:“大学生还不如小学生。”
钱越山无力反驳。
一集《西游记》放完了,卡在关键的地方,钱大爷心里没着没落的,他拿起自己的紫砂壶喝两口凉茶,慢悠悠的问孙子:“有想法了没?”
“有,没有。”钱越山抓抓头,“我觉得打电话发短信都不够诚意,就想给她写情书,一笔一笔写在纸上面,每个字都是心意,那效果绝对更好。”
“问题是,我从昨儿写到今天,草稿都打了一堆,还是没写出来。”
钱大爷嫌疑的说:“白长那么好一皮相。”
钱越山郁闷的撇嘴:“爷爷,我这脸的用处不大,三叶天天看她师傅,肯定对帅哥麻木了。”
“也对啊。”钱大爷不给孙子留面子,“越山,那你连唯一的优势都没有了啊。”
钱越山翻白眼:“爷爷,我是您亲孙子吗?”
“是不是你不会自己照镜子?”钱大爷说,“要不是亲的,你能长这么帅?”
钱越山无语了。
钱大爷有感而发:“时代在进步,也在退步,爷爷那会儿谈对象,都是面对着面说,哪像你们这些小孩,名堂多了,花样多了,人就不实诚了,还是当面好。”
钱越山说:“当面被拒绝,我脸就得搁鞋底下。”
“搁就搁了,又不会少块肉。”
“那自尊呢?”
“既然你既要面子又要自尊,那就继续闷着吧,闷着闷着,就闷到小三叶成别人家的了。”
钱大爷背着手往外面走。
钱越山跟在后面:“爷爷,你再帮我想想别的法子,除了当面说,还有其他的……”
“没有。”
钱大爷瞪孙子,“一边去。”
“都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了,追个姑娘还缩手缩脚,没出息!”
“……”
钱越山抹把脸,咬牙回屋奋笔疾书。
钱大爷在桂花树底下摇蒲扇:“老伴儿,咱孙子长大了,想找媳妇儿了,就算他失败了也是好事。”
原先一跟他提哪个姑娘,他都左耳进右耳出,不长心。
在学校里看不着,只能一个礼拜通一次电话,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反正放假回来从来没见他跟哪个小姑娘出去玩,也不带人回来。
整个假期的前半部分要么一个人窝房里打游戏,要么跟几个小兄弟去摸鱼,或者打游戏,后半部分出去打工赚生活费,身边还是只有男孩子。
现在总算是开窍了。
太阳下山前,钱越山人生的第一份情书终于生了出来,他往椅子上一瘫,有种得道成仙的飘飘然感觉。
拿起情书拍拍,钱越山决定吃完饭再行动。
一来是吃饱了才有劲儿。
二来是趁这个时间再检查一遍错别字。
晚上三叶出来倒垃圾,被钱越山叫住了。
钱越山明知故问:“倒垃圾啊。”
三叶嗯了声。
钱越山咂咂嘴:“今天的天气真热,晚上一点儿风都没有。”
三叶心想,是没风,很闷,要下雨了。
钱越山走近两步,弯着腰跟女孩说话:“吃过晚饭了没?”
三叶点点头。
钱越山拍一下胳膊,捏死蚊子尸体弹出去:“这儿树多草多,蚊子不但大还毒,要多往身上喷点花露水。”
三叶说:“没,用。”
“比不喷强。”钱越山指指女孩的左边脸颊,那里有个蚊子包,挺大一块:“你看你,被|咬|了吧?
三叶下意识去抓脸上的蚊子包,抓得更红了些。
一滴汗珠从女孩乌黑的鬓角滑落,顺着她好看的下颚线条往脖子里淌去,钱越山及时挪开视线,他|舔|了|舔|嘴皮子,声音有点不自然:“小三叶,你师傅呢?”
三叶说:“在,在打坐。”
在打坐?那应该是传说中的封闭感官了吧?好机会!钱越山黑亮的眼睛闪了闪,他一摸口袋,没有,完了又去摸左边的口袋,还是没有。
钱越山进入了懵逼状态。
好在他很快就出来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裤子不对。
我了个大槽!
出门前钱越山觉得身上有烟味,就回去换了身衣服,从头到脚全换。
情书在原来那条裤子的兜里面。
出师不利啊卧槽,钱越山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三叶要回去了。
钱越山拉住女孩的胳膊,指尖传来一片光||滑||细||腻,眼前是水||润||润|的樱桃小嘴,他的脑子一热,突然凑了过去。
就在这时,三叶刚好被后面的蛐蛐声吸引,头偏到了一边。
钱越山的初||吻|落在了女孩的脸颊上面。
三叶呆住了。
钱越山也呆住了。
三叶蹙着眉心往小楼房里走。
钱越山手足无措的追上去,张开手臂把人拦住。
“对不起,我,那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我混账!”
他气恼的抽自己一下,气息喘着,目光炙热且单纯:“三叶,其实我给你写了份情书,今晚我来找你,就是想对你表白,结果我把情书落家里了。”
说着说着,钱越山露出了沮丧的笑容,他长了张痞帅的脸,看起来坏坏的,给人一种有很多女朋友的感觉,其实面前这个就是他的初恋。
两个月前,爷爷生病,钱越山请假回来照看,见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知道完了,后面还是照样皮,因为他不会别的,就想着把最真实的自己摊给喜欢的女孩看。
钱越山咽了咽唾沫,他将一颗跳动着的,真诚的心捧到女孩面前,认真的看着她说:“三叶,我喜欢你,很干净的那种喜欢。”
三叶先是愕然,之后满脸歉意。
钱越山一看她的反应,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己凉了。
初恋开出的那朵花儿还没来得及放飞生长,变成一片花海,就蔫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