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娜连连点头:“没错。女王陛下非常愤怒,在那个姬妾当众认罪,还了大王子一个清白后,女王当场判处了她欺君叛国罪,现在人已经被处死了。”
叶淼喃喃:“认罪?”
这个姬妾,是二王子埋在大王子身边长达四年的一枚棋子。潜伏得这么深那么久,若非必要时,她绝不会冒险出头。
唯有在二王子做好了万全准备,可以将大王子一举绊倒时,这名姬妾才会站出来,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作为间谍,她应该早已预料到自己是无法全身而退的,临阵改变策略的可能性很小。大王子一旦失势,她也极有可能被大王子派的势力迁怒。
宴会上的贼庄嫁祸,也足够成功了。在己方形势大好的情况下,这个姬妾,怎么会轻易地把所有的罪行都揽在自己身上,破坏她主人好不容易布下的局?
莫非这是在弃卒保车?二王子被怀疑到头上了?
叶淼抬头,追问道:“那,二王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莎娜同情地摇摇头:“二王子殿下还没醒来呢,一行宫的侍从都愁死了。”
没有动静,身边的人也没有被叫去闻讯……那么,估计是她猜错了,女王没有怀疑到二王子头上。
看来,那个姬妾只是女王选定的替罪羔羊罢了。意义就是在众人面前揽走所有的罪行,让大王子依然清清白白地坐在储君之位上。
她真正说了什么都不重要,总之最后传递出来的,一定是女王想借她口“说”的真相。
所以,这个姬妾被处死,是必然的结果——只有死人,才能带着所有的罪状离开,并且永远无法开口辩驳。
想法是一回事,表态又是另一回事。不管臣子们如何看待这个结果,也不管女王实际是否相信大王子,通过此举,她的态度已经表露得非常明显了——她要保下大王子。
而作为相关责任者,大王子因为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异常,间接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导致各国来宾受惊,也被女王当众严厉地叱骂了一顿。女王命他回行宫闭门思过,进行得好好的政务辅助工作也都暂停了,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但说实话,大王子的地位并没有被此事撼动,与宰相之女的婚事也在继续。所以,这点儿惩罚,压根就不痛不痒。什么时候让他复职,还不是女王一句话的事。
可怜二王子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将一环扣一环的陷阱部署得天衣无缝,满以为这次一定能达成目的。结果,再怎么周密的计划,也敌不过女王的一个表态。
叶淼听完后,往杯中加了一颗糖,用银勺搅动了一下,低声道:“是吗……”
这可真是有点奇怪,女王对大王子的看重程度,明显远超过二王子。
二王子各方面都出类拔萃,待人接物也很成熟,还总是费尽心思讨好母亲和兄长。结果,在女王那里得到的关注和迁就,还不如任性妄为,能力也不及自己出色的哥哥。
虽然这两个儿子不是同一任丈夫生的,很难一碗水端平,但是,这差别实在是有点儿大,这是为什么?
莫非女王真正爱的只有第一个丈夫,所以爱屋及乌了?
叶淼一叹。
算了,那不是她该关心的范围了。
既然大王子已经洗脱了罪名——虽说过程有点曲折,但结局总归是好的。那么,她也就无须蹚这趟王权纷争的浑水了。
只是,回忆起在森林之间窥见的二王子那双阴霾的眼眸,叶淼总觉得,二王子不会善罢甘休,这次的风波,也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
在亚比勒的上空酝酿的水汽,即将化作暴风雨,在某天席卷而来,摧毁一切。到那一天,没有人可以躲过……
过了几天,二王子终于没什么大碍,可以下地行走了。女王亲自去探望了他,叶淼作为住在王宫里的宾客,意思意思也要去一次。
二王子还在病休中,待客时,却依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可他的脸色,却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苍白。
第16章
一个月后。
有诗篇曾以“冰与火之国”形容亚比勒, 在这里,寒冷与炎热在一年间占据的份额总是最大的。春天短暂得仿佛只容得下几场缠绵阴郁的春雨,耀眼的夏日就拉开了序章。
雨水还未褪尽,炎热的因子就已随蛇夫洋的暖流来到了弗兰伊顿。亚比勒王宫的结构层叠密闭,凛冬时节还能说是保暖密闭,在春末夏初季节交替之际, 人总会被闷热潮湿的天气弄得烦躁不已。
所以, 每年这个时候, 王族们都会动身前往修建在弗兰伊顿远郊的夏宫里暂住半月。二王子伤病初愈,正好可以随女王一起去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大王子还在反省期, 女王没有让他同行享乐, 但以这个由头, 恢复了他的自由与工作, 让他留在弗兰伊顿监督政务。
叶淼也被邀请同行——当然, 邀请只是客气的说法。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拒绝的选项,女王要她去哪里她就得跟着。
第二天就要出发了,莎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兴致勃勃地道:“我也是第一次去夏宫, 听说它修建在郊外的一个大湖泊边, 周围都是绿油油的田野和山脉。而且建筑和我们王宫一点儿也不同, 非常透风凉快,这种天气去住,就最好不过了。”
玛格也点头:“看女王他们年年都去那里, 就知道肯定是个很舒服的地方。这也是殿下第一次离开弗兰伊顿出去走走呢。”
叶淼坐在床头看书,托着腮,心思却不在书页上。
离开王宫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意味着她至少有半个月都见不到怪物了。
对于依靠怪物的保护,才能在亚比勒活到今天的她来说,这次突如其来的出行,仿佛将她深植在心底的安全感突然剥了下来。
虽说那座夏宫里未必有那种恐怖的东西,可是,这一次二王子也会同行,说她一点也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早上,一列由独角兽牵动的车队在教廷骑士团护送下,离开了弗兰伊顿,朝着北方的平原开去。
出城后,独角兽不再拘束,加速奔跑。窗外的景色幻影般不断后退,弗兰伊顿的轮廓渐渐消失,绿意盎然的旷野平原中,偶尔有红顶白墙的堡垒在远方一闪而过,恍如美不胜收的童话世界。
叶淼从踏上马车起,就在昏昏欲睡地补眠。
昨晚她偷偷跑去找怪物,说她之后有半个月都不在弗兰伊顿,所以,哪怕失约,也不是她的错。不仅如此,她还恳求怪物将“护身符”的效果延长多一段时间。
怪物显然很喜欢她向自己“汇报行踪”,将她压在了墙上吻得晕乎乎的。
叶淼发现,在怪物的诱惑下,自己好像越来越放纵了。
不仅任由祂无度索偿,还会忍住羞意微弱地回应。
只是,回房以后,叶淼解开衣裳一看,烙印在她**之间的那道印记,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道效力是不是真的延长了,只能暂且相信怪物了。
到了烈日当空的中午,车队在一座教堂门前停了下来。
独角兽长途奔袭的能力绝佳,所以往年,是不会在中途停留的。只是这一次为了顾及伤病初愈的二王子,女王特意吩咐骑士长寻找合适的地方,让二王子下车休息用餐。
叶淼睡了一个白天,已经精神了很多,下了马车。
他们停在了一座雪白的小型教堂门前,透过打开的两扇大门,可以看见里面一排排空荡荡的木长椅。尽头的彩色玻璃前,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神父和一名少女正在打理圣坛上的物品,少女的裙边还跟了个小男孩。
老神父迎了出来,显然他对教廷骑士团的铠甲并不陌生。看到他们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中年女人下了马车,立即猜到了这是女王,惶恐地拉着孙女和孙儿跪下行礼。
女王倒是非常亲切,笑了笑,让两人不必多礼,还伸手逗弄了一下那个小孩儿。骑士长表明了来意,称他们只是想在这里歇一歇脚,老神父连忙点头,请他们进入教堂后方的休息室。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到叶淼的黑发时,老神父显然愣了一愣。
小教堂的休息室也很狭小。叶淼识趣地没有进去,将那片地方留给了女王母子。再说,她本身也不想进去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反正森林间的空气那么清新,还不如像骑士团的人一样,在溪边吃午餐。
叶淼在溪边蹲下,伸手掬起了一捊水,洗了洗手臂,又用水珠拍了拍脸,感觉舒服了很多。
明媚的金阳斑驳在林地上,水面反射着璀璨的光点。透过清澈的溪水,能看见一块块圆润的鹅卵石,小鱼游动的影子在细沙上掠过。
叶淼小口小口地吃完了松软的面包,余光忽然发现了一个人影,讶然地抬起眼来。
就在小溪的斜对岸,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褐色的胡子拉碴,爬满了腮帮,看起来颇为不修边幅,他就这样背着一捆刚砍好的柴,正呆滞地盯着她。
说实话,被这样直愣愣,没有一点儿转动的目光盯着,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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