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遥歌去到大梵天境才知道的事,这该死的大蜘蛛肯定想不到,她竟然找到梵天轮回盘的源头,也就是楚源的故乡,大梵天境。
就在大梵天境中,她知道了在梵天轮回中死去的人,魂魄会与溃散的轮回盘漂浮在梵天虚海里,他并不能轮回,也没有来世,只能永远漂浮,不会像幽篁那样再世为人,有崭新的人生。
为此,她找遍能找的地方,也正因此,万载过去,她的修为并没提升太多,当然在万华来说还是足够强大的。
此番归来,她都打算好了,若她与高八斗之争仍旧失败,她就让人以轮回幡将他的魂魄拖出梵天虚海,送入六道,叫他安生轮回。反正转世之后,前尘尽消,他不会记得她,不会记得赤秀,这千年相守终成陌路,也好,总比漂在梵天虚海要强些。
但她赢了,从高八斗手下活着回来。
所以,她还有另一个打算。
重启梵天轮回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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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眠听她说她与玄寰已经行过结修大礼后嘴巴都诧异得合不上,没能参加到他们的大礼,他十分不高兴,这不高兴传染给白斐,听闻她打算救玄寰,花眠与白斐一合计,打算给他们来场盛大的结修大礼,日子就挑在启阵那天。
季遥歌不置可否,这阵能不能成,玄寰能不能醒,亦或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两说,也罢,随他们高兴吧。
重启梵天轮回盘那天,裴不回亲自为她持阵——这么复杂的法阵,季遥歌自己是看不懂的,幸亏她运气好,撞见了裴不回,否则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高八斗对她有一句评价说得很好,尽管她一生坎坷,但运气是真的好。
希望这次她的运气也能一如既往地好。
光芒笼罩了玄寰与她,繁复的符咒填满整个塔室,渐渐就将二人吞噬,季遥歌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
也不知多久,四绽的光芒渐渐黯淡,季遥歌的元神归窍,睁眼时她还迷茫,似乎做了个遥远的梦。她并没死去,修复崩溃的轮回盘不需要她献祭生命,只需要力量,当初幽篁的境界太低,力量不足,所以被吞噬了。
但是,季遥歌失去了一半修为,以及她将自己的命魂绑在轮回盘上,此后,她与他寿元共享。
生则同生,亡则共亡。
没什么好说的。
白雾氤氲,弥漫在棺椁之上,迟迟未见有人坐起。
虽然轮回盘被修复,但他醒不醒,还两说。
季遥歌静静坐着,盯着棺椁,只觉得白雾散得太慢,一万两千年没见,她有点不敢拨散这片白雾。
白雾自己慢慢散开了,棺椁里坐起一个人。
季遥歌瞧着抚在棺沿上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花眠和白斐要给他二人办结修大礼的打算,大概要落空了。
第277章 结局(下)
他好像睡了个很久很深的觉,眼皮还非常沉,像要粘在一起,雾色和困倦让眼前的人模模糊糊,隐约间一朵花在白雾中绽开,浅淡的、熟悉的香味入鼻,他还未反应过来,花朵间浮起的萤亮光点便倏尔钻进他眉间,他混沌的意识陡然清明。
玄寰想起来,那是送给季遥歌的点犀花,因为跟着季遥歌久了,季遥歌染上点犀香,花香就成了她的气息。
雾气薄薄一层,拈花微笑的人终于清晰,她挑着眉,勾着唇,兴味盎然的模样。
“你的东西还给你。”她道。
玄寰摸摸眉心——既然是点犀花,里面存的便是灵骨执念。
他的执念,季遥歌留了万载。她要的是玄寰,要他完完整整醒来,不是转世的玄寰,连执念都不许少。他自己说过的,转世的人与这一生再无干系。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她戏谑开口,把嘴往他唇上凑去。
玄寰的记忆自然还留在一万两千年前,最后一幕是渐渐阖起的眼缝间她悲伤的神情。岁月的流逝与他无关,即便是通过灵骨他能得出自己死而复生的结论,他的心仍停留在万载之前。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她,可她的唇却越凑越近,他脸不知为何而烫,只道:“小蛟,别闹。”
季遥歌的吻和他的声音一起落下,落在他的脸颊上。
“啵”地一声,非常响亮。
玄寰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片刻后才不死心地开口:“我……”奶音再出。
“不好意思,学艺不精,没能把你还原,你再修个十几年,大概就能变回从前模样。”季遥歌的下巴搁在棺壁上,伸手摸他脑袋。
人是救回来了,不过梵天困生咒这鬼东西她还是没闹太明白,她只找回一个娃娃样的玄寰,四五岁的大小,团子似的脸,粉嘟嘟的唇,人畜无害的眼神——天哪,玄寰幼年长这样吗?好像和成/年后差别有些大。
他没有修为,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恢复成青年男人,他只能慢慢长——季遥歌说修行,其实只是安慰,确切点来说,应该用“长大”这个词。
“……”玄寰看着自己短糯白胖的手,想着要不再死一死好了。
“快起来,我们已经回到赤秀了,你不想出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想知道我们怎么回来的?”季遥歌像自己活了般,一扫先前冷然高傲,连语气都透着激动。
为了这一天,她一个人走了一万两千年,踏过浩瀚星河归来,她有太多话想说给他听。
玄寰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她,想的,他当然想!季遥歌读懂他的心情,弯腰伸手,把他抱起。
就见那袭宽大的、庄严的长袍与素白里衣都齐刷刷往下溜去,白花花的小肚皮露在空气中,而衣裳还在继续往下滑,小屁、股……小……玄寰从头涨红到脚,死死拽着岌岌可危的衣袍捂在腰上,誓死维护自己已所剩无几的男人尊严。
“放手!”奶音气急败坏,他拒绝她抱他。
尽管他身上没有哪处地方是季遥歌没瞧过的,但季遥歌也能体谅他的“羞涩”,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变成这副模样,而且短期内还变不回去。
小娃娃又坐回棺椁内,抱着衣服,恼火道:“季遥歌,给我衣服。”奶凶奶凶。
季遥歌努力克制,拿了套自己的素袍出来,然后变小递给他:“我帮你穿吧。”
“不用!”小玄寰断然拒绝,喝令她,“把头转过去。”
“……”季遥歌只好转过身,然后偷看他。
过了一会,她没忍住:“你的手短,系不好腰带,还是我帮你……”
“你闭嘴!”
“不是……”
“不要看!”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能穿反了,还有,我可以用法术帮你,不需要动手……”
这场本该唏嘘缠绵的久别重逢,到底没能缠绵起来。
但不论如何,季遥歌还是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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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狱塔已被移回赤秀,眼下塔外站了不少人,都是打扮的鲜亮明媚的少年少女,在塔外站成两列,和守在塔前面无表情的红发少年干瞪眼。花眠和白斐站在一旁,都穿得极为隆重。
白斐觉得脑门的经脉有点抽,不太确定地问花眠:“花师叔,这样真的好吗?”
花眠浮夸的作风从很多年前起就已经形成,审美有别常人:“怎么不好?裴上仙都说世叔回来了,这好不容易才能相聚,可不得隆重些?”
“……”白斐其实想说,当年朝臣给他安排的选秀大典,可能都没这么……浮夸。
不远处的树上,裴不回坐在树叶里,啐了句:“土死了。”但他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没多久,塔门总算隆隆开启,众人神情一振,看到季遥歌出来,花眠发号施令。
刹时间,五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洒了季遥歌满头,左右两侧的弟子朝天空放出大红烟弹,砰砰砰地在天上炸开无数虹光,紧接着,山外也传来数声应和,远空瞬间就被龙凤吉象占满,漂亮的少年少女各自舞到正中,跟着花眠与白斐一并向季遥歌行礼。
“恭喜宗主,贺喜宗主!”
“……”季遥歌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花眠浮夸的本性还是没变。
“怎么回事?”小玄寰蹙紧眉头望向季遥歌,脸已经黑了一半。
当然,他现在再凶,也是奶萌奶萌的。
“咦?世叔呢?这娃娃是谁?”花眠听到声音,发现被花瓣淹没的人有些不对,不由奇道。
别人并没领教过玄寰忽大忽小的本事,自然无法把眼前的小娃娃和玄寰联想到一起,但这并不妨碍人的天性。
八卦。
“该不会世叔没能出来,却给你留了一个孩子吧!他看起来还真像世叔,也有点像你。”花眠大惊。
“……”玄寰简直想踢他两脚——他像自己就算了,又有哪点像季遥歌了?
季遥歌一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但又很快收住,怕玄寰炸毛。
“他是玄寰。”她努力正经道,而后成功看到所有人石化的表情,她才又蹲到玄寰面前,整整他的衣襟,“别怪他们,他们是给你我准备了一场……”她看了眼满天的花,艰难地吐出一个词,“隆重的结修礼,但我想现在是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