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噬?”季遥歌心里一股暴躁直冲脑门,“那要如何解?”
这才刚刚开始修炼就遇反噬?
“你莫急。我先前就与你说过,此功法极易走火入魔,而这入魔的原因,就是反噬所至。你要知道,你所吸纳的是生灵执念,若不能及时炼化,对你的性情是有影响的。如今还只是虫兽花草,而往你要吸纳的便是修士的灵骨。那些修士哪个不是历经百劫,执念已深。你吸收这些灵骨,感受他人一生的同时,何尝不是在与这些执念对抗,若能堪破,自是平安,若是堪不透,就会受其影响,久而久之,心魔自生,故需修行者心志坚定,能坚守本心。”许是想起青迦大师入魔的弟子,那女人低低一叹,“这就是所谓反噬,不过今日你的情况,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我怎么了?”
“你三魂缺失,魂海不全,导致你对外界灵骨有极大反应,急需以灵骨填补空缺之魂,因此你吸纳灵骨的速度,是别人的十倍。仅管你只修炼了两天,但所吸引的灵骨已超出你眼下能承受的极致,虽说不过低灵智灵骨,但猛然冲击你的元神魂海,势必对你造成影响。”女人甩袖腾至半空,拈指掐诀,眉间蕴三分慈悲,道,“是我失察,你也不必担心,我授你《媚骨》第二篇,《三清妙莲咒》,可令你平心静心,保你不受杂念所扰。你日后修行,需循序渐近,不可操之过急,以你目前情况,一日吸纳灵骨,一日修心,便可。好了,坐下吧。”
季遥歌点点头,飞身坐到崖上,双手结太极印。
女人低低缓缓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带着一缕梵音的空灵,似晨钟暮鼓,发人深省。季遥歌依着她的咒文凝神运气,只觉充斥脑海心胸的杂爻情绪渐渐被驱逐,人跟着陷入前所未有的宁和中,连自己几时出了虚空幻境也不知道,只是一遍又一遍按照她传授的《三清妙莲咒》运气。
运气三个小周天后,她方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困结于心的各种情绪尽除,耳畔有鸟啼声声自紧闭的洞门外传来,甚至还有飞鸟扑翼、草木风声入耳,甚是清明。
她心里一喜——境界竟从炼气三层,突破到了炼气四层。
伸个懒腰,季遥歌心情愉悦地下床,一边琢磨着该想法子应付月霄之试,一边把仍在呼呼大睡的高八斗塞进玉管,准备出门。
可洞门才开,她便与站在门前的人撞上。
“夜珑师姐。”季遥歌看到来人微讶。
门口淡淡的晨光中落下夜珑纤长挺拔的影子,她退了半步,温声道:“季师妹。”
“师姐有事找我?”季遥歌作势请人入内。
夜珑摆手拒绝,只道:“昨日月霄为难你们的事,我听说了。你胆量倒是大。”
想起昨日之事,还有自己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季遥歌面上一烫,马上道:“不算为难,失职犯错的是我,胡说八道惹怒月霄师姐的也是我,我理当承受后果。”
夜珑笑笑:“你虽有错,但月霄那人我是了解的,本就得理不饶人,更何况犯错的是你。”
“师姐,我一直想问,我不过一介低修,与月霄师姐素无往来,为何她要针对于我?”季遥歌便问道。
“想知道?那就随我来。”夜珑转身负手朝前行去。
“师姐要带我去哪里?”季遥歌忙跟上。
“跟我来吧,我教你十二仙魔舞。”夜珑头也不回地往某处走去。
季遥歌却一阵愕然:“师姐,你教我仙魔舞?”
怎么看,夜珑这一身英挺,也不像月霄那里妖娆万分的女人。
夜珑止步,扬手要敲她脑壳,落下之时却成了轻轻一拍,好笑道:“怎么?我不像会仙魔舞的人?你可知,月霄的仙魔舞,是何人所授?”
“难不成是师姐你?”季遥歌揉揉头,猜道。
夜珑但笑不语,默认道:“走吧,别多话。”
季遥歌只能快步跟上。
第15章 高舞
夜珑把季遥歌带去了她的洞府。作为赤秀宫的大师姐,她的洞府虽比不上应霜夫人的奢华,但洞外却有片小桃林,旁边就是一方小小的飞泉清潭,环境清幽,灵气充足,在这双霞谷也是数一数二的修炼之地。
时已入夏,桃花谢尽,枝头挂满桃子,一夜露水未褪,越发显得那桃子饱满水灵,季遥歌不禁多看两眼,悄悄咽下口水——兽类灵骨带来的性情骤变虽被按下,但有些天性却在潜移默化地改变她,她无法强硬消除,只能控制。
“怎么?馋了?”夜珑一眼看穿。
季遥歌不好意思笑笑,两百多岁的人,早已辟谷多年,如今却像个小孩,委实叫她窘迫。
“回头我让人摘了给你送过去。”夜珑看着枝头桃子,语气温和。
“谢谢师姐。”季遥歌道谢。
“几颗桃子而已,难得你喜欢,不必客气。”夜珑摆摆手,踏出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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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行至夜珑洞府前,就在飞泉下看到任仲平。任仲平穿月白的广袖长袍,长发半绾,额上的美人尖十分清晰,倒是仙风道骨风采卓然,只是夜珑的眼神却突然冷了。
“师姐。”任仲平规规矩矩地向夜珑长揖行礼。
季遥歌有些奇怪,门内都道任仲平是夜珑的入幕之宾,照理二人当比常人更加亲近,可此时看来,二人之间似乎并不亲密,任仲平对夜珑很是敬畏。
“你来做甚?”夜珑抚着弯刀刀柄,并不还礼。
任仲平没看季遥歌,长揖不起,只道:“仲平前来向师姐请罪。”
“何罪?”夜珑居高临下,无一丝温柔。
“季师妹的事,是仲平的错。月宵师姐性子骄狂,若不让她出了这气,我怕季师妹往后日子更加难过,所以才出此下策,望师姐见谅。”任仲平平静道。
“哦?连罚去做苦役,也只是你的权宜之策?”夜珑对他的伏低作小并无缓和之意。
“是仲平思虑不周。”任仲平那礼仍纹丝不动地行着。
季遥歌沉默,猜忖着是任仲平知道夜珑有心维护,这才赶来认罪,当下她也不作声,听凭夜珑发作,手却悄然握住腰间佩的玉管,将塞子轻轻一拔……
“仲平,你跟我多年,当知我不喜朝秦暮楚又好挑拨离间之人,若你有心想跟着月宵,我成全你便是,你不必两面讨好这般委屈。”夜珑走近他,目光逼人地盯着他的背,“我虽需要寻人同修南明诀,但也不是非你不可。”
肃杀之气不经意间流露,全然不是面对季遥歌的亲切。
“仲平不敢,仲平愿随师姐。”任仲平微微一颤,只差没跪到地上,才刚那点仙风道骨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珑下巴微抬:“机会我已给过你,你既作了选择,就别忘了今日之语。若有再犯,视如背叛。”轻描淡写几句话,却含不容置喙之势。
任仲平连头也不敢抬,只道:“谨记师姐教诲。”
“滚吧。”夜珑不再多语,带着季遥歌往洞府行去。
季遥歌跟在她身后,却是一步三回头。任仲平由始至终都没看季遥歌一眼,夜珑走出老远,他才面无表情地直起腰,目光直直垂地,站了片刻,他忽然一掌拍在自己后颈上,又飞快地把手探入自己披在后背的长发间胡乱拨弄,仿似被虫蚁蛰到般甩头。
淡淡金光从他发间落到草丛里,似星点窜过,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季遥歌垂在裙上的玉管,她一拈玉塞,迅速按在玉管之上。
“在看什么?”夜珑倏尔回头,肃杀之气已去。
“师姐,为我之事伤了你与任师兄的和气,不值当。”季遥歌转身不再回望。
“没什么值不值得,何况我警告他也并非完全为你。他明知月宵与我不和,却三番四次讨好月宵,背着我做了不少事,我不过睁只眼闭只眼而已,他却变本加厉。”
说话间,夜珑解了洞府禁制,带着季遥歌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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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珑的洞府也分内外三重,最外重是会客处,石桌石椅,垒成山的酒坛并几株从山壁长出的藤萝,和她这人一样,随兴;中间是练功的地方,除了两排兵器架外别无他物;最里边是她修炼的内室,季遥歌只到练功处便止步,也不知里面是何模样。
练功的石室地面绘着朱红法阵,顶上开着天洞,光线柔和落在法阵正中。四壁刻满线条简洁的人像,表情各异,季遥歌看了几眼,便觉人像的眼眸似乎随时要动。
夜珑已走至兵器架前,负手道:“你站到法阵中间去。”
季遥歌将目光收回,却未听从她的话,只道:“师姐还没告诉我,为何月宵师姐总是针对我?”
夜珑还没开口,又听她续道:“还有,门内弟子这么多,我资质低劣,师姐你为何对我另眼相看,多番回护?”
这个疑问已经存在很久,她和夜珑之间差距甚远,日常并无交集,而夜珑也绝非同情心泛滥的人,那么这三番两次的帮助,又是为了什么?
夜珑闻言低低笑出声:“还真是固执,不依不饶的性子,和她真有些像。”语毕,她忽又沉默,看着天洞落下的光柱,良久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