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您失望了。”
在他殷切的注视下,蓦语笙轻叹:“世间谁人能不死?长生易得,永恒难求,多少天纵之才、多少绝代红颜,到头来皆成黄土。”
“世间不灭者,唯有轮回。”
“我是天地所生,便回归于这天地之间吧。”
“可叹,可惜,可悲。”
大司命知她心志已决,终是放弃了,“你死容易,仙后一脉却将大受打击。”
“若我不死,局势将更加恶劣。”
蓦语笙没有多说,淡淡道,“可叹众仙派系林立、皆为私利相互倾轧……一心为公如您者,恐怕没有多少了吧。”
“哈哈,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大司命失笑,自嘲道:“我也说不上一心为公,只是天地将变,仙界若想生存,就必须有一位能够统领全局的领袖。”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该勉强,就此别过。”
大司命一展白衣,掠至浮冰上,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来生,望你我能有师徒之缘。”
“谢大司命厚爱。”蓦语笙表情不变,淡然点头,隐逸如仙。
大司命不再多言,白衣踏冰而去。远远地,身后传来清冷的诵经声:“大道废,有仁义;慧智出,有大伪……”
……
“方才见大司命离开水牢,他将元老院的裁决告诉你了?”
黑暗中又有一道悦耳女声落下,来人一袭孔雀金长裙,雍容美丽,如光一样照亮了黑暗。
“是,师姐。”
蓦语笙微阖眼帘,对天辰殊点头。
“师父也救不了你。她曾动用神器推演那个男人,却只看到一片虚妄。”
天辰殊一跃落在玄冰上,自上而下地俯视蓦语笙:“除非是神,没有人可以完全避过师父的推演。世间只有七王受命星庇佑,无法推演……那个人,是七王之一吧?”
“蓦语笙,你对他……动了尘心么?”
天辰殊冷冷地看着她。
“师姐不必再猜了……我的确遇见一位尊者,但并非如你所想。”
蓦语笙无奈地微笑着,金眸澄澈:“只是师妹所选,从未对不起仙界,无愧于我师,亦无愧本心。”
“我知道你必有苦衷……只是想不到,事情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大概是有人要对仙后一脉动手了吧……反对派?帝辰?天耶罗?”
天辰殊闭了闭眼睛,眉间显出疲惫之色,似有一丝苦笑:“佛家讲以身饲虎……阿笙,你这是要以身殉道了么?”
蓦语笙神色平静,淡然浅笑:“若卫道而死……纵死犹生。”
“七日之后便是雷罚之时,”天辰殊深深地看了这位师妹一眼,幽幽地叹道:“师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烦请师姐给师父带一句话吧……”
一直视生死如平常的仙子终于露出一丝哀婉之色,目光深邃,似在远眺仙师闭关所在:“语笙早殇,实非得已,虽死不悔,无愧天地……”
“若有来生,弟子愿做吾师殿前一株凡草,再听仙师大道教诲……”
第2280章 玄幻番外篇46·诛仙台,劫法场!
天辰殊亦远走。水牢空空如寂,陷入了黑暗的沉眠。
蓦语笙抬起头,目光望穿一切阻隔,看到了极北的夜空。
天穹之下,星辰璀璨,破军妖异如血。
恨他么……或许吧。
只是到了这一步,爱与恨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反倒希望他能远远避开,永远不要卷入这肮脏的内斗里来。
七夜那么狠决冷酷的男人,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百年前那场孽缘……大概也只是一件小事,早已被淡忘了。
再见了,破军。
永别了,七夜。
看了许久,蓦语笙阖上双眸,轻轻叹息:“长生路漫漫,过眼皆成灰。爱憎如云烟,忘情自超然……”
……
七日后。仙界,诛仙台。
天穹被法阵笼罩,幻化出灭世般的天罚雷海,阴云遮蔽了整个天地。
蓦语笙一身素衣,长发白衣在大风中翻飞起落,容色清冷如雪。
“罪仙蓦语笙,还有何话说?”云层之上,苍老的声音威严浩荡,响彻天宇。
巨大的金色锁链将她牢牢束缚在刑柱上,她抬起头,淡淡一笑:“无话可说。”
乌云裂开,掌管刑罚的四极金仙现出身形。四人高高在上地俯视大地,仙人的眼睛里既无怜悯亦无憎恶,仿佛神灵看待蝼蚁:“天罚,行刑!”
“轰隆隆——”
轰然巨响中,雷海震怒,千万道雷霆如咆哮的恶龙,狠狠击向少女头顶!
蓦语笙只是平静以对,瞳子里没有一丝波澜,深邃空明。
千钧一发的刹那,浩瀚的雷海阴云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始震颤!
漫天电蛇如同受惊的鱼群,在半空中无序地游窜,最终竟然渐渐散去。
“是谁?竟敢干扰天罚?”
一声断喝自云层上传来,她听出那是承慈掌门在怒喝:“这是大罪孽!”
“我……”
一个富有磁性的嗓音落下,淡然不羁,丝毫未将众仙放在眼中。
听到这个声音,蓦语笙瞳孔骤缩。她陡然抬眸,不可思议地向天外看去——
那个男人淡淡地、无所畏的声音传来,响彻天地:“……魔尊破军!”
下一秒,一道惊艳至极的血色流光划过,将天穹狠狠劈为了两半!
仙罚劫云被瞬间撕裂,雷声电光散尽。璀璨阳光洞穿苍茫,如一把巨大的金剑垂天而下,犹如神迹。
诛仙台上,蓦语笙缓缓抬头,澄澈的金色眸子里倒映出来人猎猎作响的黑衣戎装——
摇光星主,魔尊破军。
百年不见,竟如隔世。那个呼吸,漫长得犹如永劫。
七夜的面容英俊冷酷一如当年,薄唇紧抿,暗紫色的瞳孔妖异深邃。他黑衣染血,手握妖刀,杀气肆无忌惮地爆发开来。
这一刻,庄严的仙灵圣地被实质般的血腥杀机笼罩,瞬间化为修罗地狱。
——那个瞬间,蓦语笙只觉心血如潮,极冷却又极温暖。
他的出现,将她受尽冷眼、屈辱,甚至不惜生命也要守护的平静彻底击碎。
她本该愤怒惶恐……如今竟只感到无法呼吸的钝痛与欢喜。
第2281章 玄幻番外篇47·我救你,与你何干?
“是你……”蓦语笙低声呢喃。
魔尊冷睨了蓦语笙一眼,突然冲她反手斜劈出一刀!
白衣仙子并未避闪,淡金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只是静静地看着刀光当头劈下!
“轰——”
一阵金铁交击声响起,血光散尽,刑柱锁链尽成碎片,蓦语笙却毫发无损。
“咳咳……”
她在废墟间踉跄几步,忽然被人一把扶住。蓦语笙心神震颤,缓缓地抬起头——
紫色魔瞳深邃如昔,那一瞬恍如千古:“……是我。”
尘烟散尽,黑衣白袂相对翻飞,时空俱静。
长风呼啸如潮涌,她与他缄默地对望,凝视着对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如此清晰。
一眼对望,似能看穿永恒。蓦语笙一向心志冷定,此刻却心血如潮,灵魂一片空白。
即使世界都将她抛弃,却有一个人……甘愿为她举世皆敌。
七夜的眼神一点点沉下来,眉间掠过暴怒之色。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咬牙低斥:“你这个白痴!”
“你是想死还是想害死我?为什么不说?有本事让这帮老不死到域外来杀我啊!有摇光军在手……我斩仙如屠狗!”
“蓦语笙,你就这么恨我?非逼我来孤身犯险……”
他暴怒的呵斥声渐渐低了下来,灼热的呼吸吐在她耳边,低低地道:“……喂,我来迟了。”
最后一句话轻的几乎听不到,蓦语笙心中忽地一颤,眼眶微热。
只是一瞬间她便清醒过来,奋力挣脱了他的手,声音冷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破军你快走,不关你的事,这是仙界内部的龃龉,有人要对付仙后一脉……你走,这不是你能抗的,别管我!”
脸上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眯起妖冶的紫瞳:“如果我说不呢?”
“我不用你救!”真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蓦语笙被他气得毫无办法。
“我救你,与你何干?”
七夜与她针锋相对,唇勾邪笑:“蓦语笙,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破军星主……”
天边传来隆隆雷声,承慈掌门声音冰冷:“你不在域外战场,却来我仙界,所谓何事?”
七夜身份特殊,虽是魔君,亦为七王之一。五界联盟的背景太强横,鲜有人敢直接得罪。如果他识相些,就此退去,仙界也不愿自找麻烦。
承慈自以为给足了破军面子,况联军处境本就危极,只要他还有半分理智,就不敢开战。
然而,这次他却失算了——破军只是不屑地冷笑一声,忽然揽住蓦语笙的肩膀,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地低头强吻了她!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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