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椅上正坐着两人, 正是何庄的一家之主何旭及他的夫人翩冉。前些日子因为何萱之事,何旭没有少动干戈,唯一意外惊喜的就是女儿多了身本领。但由于一来良婿没找着, 二来还被单庄人甩了。何萱往后的婚事已成为百姓的茶余饭后,说这世上恐怕没人能驾驭得了她。
这可急坏了何旭, 四个儿女, 除去长子何厉韬已成婚立业, 次子何徵游历江湖,何萱名声已在外,何懿成日往单庄跑, 他何旭怎搁得下脸面!
喝茶的心情也冷却大半,杯盏随手一放,震的乒乓作响, 对着身旁的小厮吩咐道:“给我马上去寻那王媒婆过来。”
翩冉立即明白他要做什么,先吩咐丫鬟收拾走桌上的残片,而后安抚道:“何萱这丫头是冲动了些,前几日我也道过她了。你别听外面说风是雨,那些人就是闲着嚼舌根,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你别帮衬着她们,待媒婆过来,就把两个人的婚事给一起定了!”何旭不留丝毫余地,摆明了心意已决,“还有何徵,不管愿不愿意,婚事先定下,等成婚之日就算绑着他也要娶!”
翩冉听后,怕何旭一时冲动,忙劝道:“老爷...使不得!”
何旭哪还顾得了后续的事,眼前的先解决才最重要,没搭理翩冉的话就径自从后门离去。
何懿在后院瞧见父亲怒气冲冲的从游廊中走过,心道肯定有事发生,小心翼翼地自另一条廊道走到厅堂,就听到母亲正唉声叹气,急急问道:“娘,爹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火了?”
翩冉双目一瞪,瞧着眼前不听话的小女儿,责怪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何懿倒表现的很无辜,“我最近没做什么事啊!”
“没做什么事?你昨日还去了单庄,你当真以为我们不知晓?大街小巷的人可都看着呢,什么风吹草动都能马上传到庄中。”
何懿见瞒不住,立马撒娇道:“娘,我不过是听说笫烟出关了,过去瞧一眼嘛!”
翩冉摇头,拍了拍何懿嫩白的双手叹气道:“罢了,反正你也要嫁出去了,你爹不会再追究这些。”
闻言,凤眸立即闪现晶亮异彩,显然是误解了母亲的意思,“爹同意我和笫烟的婚事了?”
“不是你们俩的婚事,而是何徵、何萱和你三人的婚事。”
不等母亲的话说完,何懿喜笑颜开,忙接着回,“真是太好了!”
翩冉一把拉住准备去报送喜讯的小女儿,向来温和的脸板起严肃之色,“先听我把话说完!你这样子,不怪你爹会那么生气!”
“你们三人的婚事具体由媒婆来了后决定,尚且还不知道人选。”
此话一出,娇艳的脸上覆层阴影,挽在母亲臂弯中的手也垂了下来,默默道:“我不嫁!”
翩冉见小女儿失落至极的样子,忙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城里有不少达官贵人,我会让媒婆挑条件最好的,定不会比那笫烟差。”
何懿猛地堵住耳朵吼道,“我不听!我不听!除了笫烟我谁都不嫁!!”
翩冉也急了,无论怎样劝说都执意如此,不由得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那笫烟可曾对你表示过一分一毫?成日里往单庄跑,他可曾正眼瞧过你?女子要懂得礼义廉耻,你若再继续如此,不怪为娘的也帮不了你!”
何懿的性子本就烈,听自己母亲也这样说,不由得心生怨气,一声不吭地走回房,心想着待到明日定要让那媒婆说不了话。
第二日清晨,当打扮的花里花俏的媒婆一进庄,何懿便施法让媒婆失了声。媒婆在何旭面前比划半天,楞是没说出一个字来,只得自己在纸上写。躲在暗处的何懿暗道不妙,引了道狂风吹进屋,宣纸被吹的四处飘散,太师椅上的何旭怎会识不破这些小伎俩,暗中在屋内铺开结界,解了媒婆的哑穴,一把将何懿扫出去,用密语道: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已允了张家的亲事,待选个良辰吉日便来提亲!
何懿见事情没有转机,就去询问何萱的态度。
何萱听闻此事后神色如常,只回了句,“全听父亲安排。”
何懿见姐姐丝毫不在意嫁的是何人,心想自己绝不能受这委屈,于是匆匆收拾了包袱直奔单庄。
白墙灰瓦,古朴而不失庄重的建筑外,一道红色身影不顾守卫的阻拦强行突破,气呼呼的在前厅侧座坐下。
单罗素在得知守卫的通报后缓缓从后厅走来,见着那名拎着包袱的少女,不由得皱眉,“何四小姐这是何故?”
何懿放下包袱揖身道:“还望单庄主能收留小女。”
“何四小姐言重了。但是单某不明白你有家不回,为何要留在这?”话语听似客套,却已有了拒绝之意。
何懿本打算死皮赖脸的住下,想了想又觉不妥,毕竟吃住别人的,她没有理。唯有说出原因,“我爹要把我嫁给别人!”
单罗素眉峰微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该如此。”
红衣少女涨红着一张小脸,急忙反驳道:”不,我心属笫烟,除了他,我谁都不嫁!”
单罗素对后面的徐管事使了个眼色,让其寻笫烟过来,而后接着道:“即便不是父母之命,那也得讲究两厢情愿。何四小姐既然说到此,若笫烟同意,单某也无话可说。”
在侧厅一直偷听的单佟听到这句话,忙跑出来,一身鹅黄色缎裙与艳红色罗裳并排站一起,擦出无数敌对火花。
“爹,她自己有家不回跑这来,我们干嘛给她留地儿?”
单罗素是位极明智的人,从不像其他人那样思维古板,“是去是留,待笫烟自己决定。”
单佟略得意的看向何懿,脸上藏不住窃喜。心道反正笫烟喜欢的是自家姐姐,又怎会看上泼辣刁钻的何懿,不由得暗暗得意,描绘着等会何懿哭鼻子跑出去的景象。
约莫一刻,身形修长的男子便跨步而入,就连视线也不曾停留,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何懿想住,那便让她住下。”
啊!?
单佟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像怪物般猛盯着俊美无俦的男子,“笫烟,你可当真?”
笫烟终于回过头,望了眼并排站着的二人,依旧孤傲绝尘,话语极为平淡,似水无波,“是。”
何懿立马笑靥如花,觉得笫烟平时虽表现的冷冰冰,其实是不懂得表达,这句话,分明也是对自己有意。
遂喜道:“那我便住下了!”
单罗素见笫烟表了态,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命徐管事先安排间客房给何懿住下,自己则退出了厅堂。
单佟在笫烟和何懿二人之间来来回回,拇指抵着下巴做沉思状,“你们二人,还真是想不到啊!”
也对,姐姐选择了封末,笫烟自然没必要纠缠下去,但这转变未免也太快了些,不由得让人怀疑真假。但不管怎样,想要住在单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要住可以,先约法三章,这里可不是何庄,你也不是大小姐,没人会愿意被你吆喝来吆喝去,有问题自己问,没事不要打扰!”
“好。”凤眸微弯,对单佟不友善的语气选择听而不闻,何懿答的十分爽快。
笫烟不发一语的从后门出去,何懿立马作小女人姿态亦步亦趋的跟在其身后。
单佟收回视线,也懒得再理他们。软趴趴地躺在木椅上,有气无力,这段时日任务甚少,壹贰它们也不在,日子过的好无趣啊!
正哀怨着呢,最近几日也神神秘秘的单寅祈从郊外回来,在见到厅堂中的单佟后,急欲转身从过道上穿到后院,殊不知这个举动被单佟瞧个正着。
鹅黄色倩影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挡在白衣男子面前,杏眼圆瞪,“单寅祈,你这两天是不是在躲我?”
斯文秀气的脸微微别过,不愿与之对视,“没有。”
“没有?!”悦耳的女声骤然拔高了几分,后思考片刻,端望着面前人许久,声音又恢复如常,“你定是在躲我,是不是我那日道贺婚事,你生气了?”
单寅祈依旧回答没有。
单佟双手紧紧交握,露出不常有的扭捏神态,看似十分苦恼,“我知道我有时候说话不经思考,你要不高兴可以说,我会改!”
“但你一直这样,我好不习惯,感觉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黑色的眼隐隐泛出心疼,单寅祈终于把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声音平淡,“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说完,不顾面前人的反应就绕过她独自离开。
秋日的阳光将少女的影子拉的很长,残红散尽,繁花飘去,风拂起长发,携着尘香渐渐远离。少女缓缓抬头,眼中落寞,如一朵在困境中绽放的花朵,看似快乐,却也藏有自己的秘密。
寅祈,还记得你在昆吾镜中与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会护我一生一世。
然而,我退怯了。
如今我鼓足勇气跨出这一步,你又为何退怯了?
还是因为,太晚…吗?
第35章 暮暮与朝朝
清澈及底的水中, 鱼儿悠悠游过,偶尔跃出水面, 发出扑通的水声。暗黄色小妖依旧执着不休的与荷叶作斗争,誓要一尝湖中绿萍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