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这里植被稀少,暗红色的云朵犹如搁浅在半空,隔断一栋栋千奇百怪的建筑。与深处高山融为一体的墨色宫殿前,後奎站在这已有许久,自从柒魔尊回来后,他就明白,噬心魔和血魔人定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于公于私,他们都与单庄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本以为能轻易除之,谁又知半路出了差错。
好一会儿,卿墨才出声道,“後奎,务必把噬心魔和血魔人带回来,死罪易免,活罪难逃。”
待後奎离去,一直站在角落的女子黯然开了口,眼中满是伤痛,“你为了救她,耗尽千年法力,值得吗?”
卿墨抬眼望她,脸色仍有些苍白,“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占据这张人皮。”
不待女子回话,他的身影再度消失在眼前。
何萱的身子晃了一晃,是啊,她又是为了什么?
来来回回,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她也只是盼着,他的目光,能停留在她身上。
即便这点期盼,也是奢侈。
-----分割君降临-----
偌大的庭院内,灰色石桌静静坐落在蔷薇架旁,青衣男子斜靠在墙边,浅紫色的蔷薇花映照在他俊秀的脸上,触目伤怀。
无拓拍了拍正在发呆中的何徵肩膀道,“放心吧,她已无碍了。”
何徵回过神,由于父亲的阻挠,他已先行回了何庄,只回,“我知道,只是在想其他事。”
无拓在他对面坐下,喝了口茶水才道,“那就好,我们一路上寻找玄蛇的踪影,怎么就毫无所获,甚是奇怪。”
“我怀疑,救走她的人和夺去皿玉珠的是同一人。”
无拓也同意他的观点,因为时间上太过巧合。而且皿玉珠出现凡间非同小可,本应先跟水幻仙尊禀告此事,前几日忙于奔走,都没寻着时间。遂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无拓将消息传音给仙尊,得到的回应是让其先回峪仙宫,拜别了单庄主和何徵,他便即刻踏上了归途。
予冰醒来是无拓走后的翌日午时,屋外鸟儿啼叫,屋内檀香缭绕,她张开眼,许是适应黑暗已久,不自觉的又闭上眼,用手遮住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偏过头再次睁眼,正对上一双黝黑的眼,陌生又熟悉,慌乱扯过云被护住身子,“你为何在此?”
男子淡笑,又拉低被角,“你睡着的样子我已见过数次,现在躲是否迟了些?”
往后挪了挪身子,予冰感觉身子轻盈许多,就连背后被刺伤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不适,她看进他的眼,“是你替我疗伤?”
他并未回答她的问话,本就是他连累了她,救她也是自愿,更不想她觉得歉疚,只道,“是何徵他们救你回来的。”
“何徵?”予冰想起那日出现在她面前的妖艳男子,那是只妖,确确实实的妖,可她为什么想不起后面究竟发生了何事,还有小佟被扔出树林后是否安好,她忙问道,“小佟呢?”
“她很好。”再度替她拢了拢被子,他起身嘱咐道,“你再休息会,我让东厨送些补气血的粥。”
予冰眨了眨眼,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许久,
许久…
又睡了两日,她的身子已无大碍,单佟说笫烟在得知她无恙后便又离去了,这段时间总是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予冰说单佟是因为寅祈不在,觉得寂寞,所以把错都推到带走寅祈的笫烟身上。
单佟指着一旁的苏一不乐意的说道,“那笫烟为何不带苏一同去,他的法术比寅祈强多了,同笫烟一起事情岂不是办的更快?”
这段时间,皇帝轩辕皓月下了急令,说近日魔人猖狂,要求单何两庄加强剿灭魔族的力度,所以庄内师兄弟尽数出动,原本热闹的单庄此时清清冷冷。单佟说完,予冰就下意识的看向苏一,作为魔界统领,他为何还能气定闲神的坐在这。
苏一见她的视线投过来,回以一笑,密语道:你是在替我担心吗?
予冰抿了抿红唇,语塞。
为什么不揭穿他的身份,她也不清楚,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没有恶意。
单佟半趴在石桌上,头歪向一边,“苏一,你有见过柒魔尊吗?”
苏一不动声色的把糕点递到予冰嘴边,“未曾。”
予冰迟疑片刻后还是张嘴咬入口中,只听单佟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柒魔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坏人。”
咳咳咳,予冰正咽下去的糕点被卡在喉中,憋红着脸,她端过茶水一饮而尽,幽怨地看了苏一一眼。
单佟很是鄙视地语气道,“胡说!”
苏一又替她斟了杯茶水,未再和单佟继续交谈下去,“我要离开几日,你呆在府中万不可离开。”
她点头应答,单佟又接着说道,“师弟放心,父亲让我留下就是为了照顾姐姐,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不会再让她遇到危险。”更是拍了拍胸脯以示决心。
予冰摇头轻笑,父亲明明是罚小佟面壁思过,罚抄滅书诀五十遍,反省做为单家继承人居然在魔人面前露怯,谁料父亲才走她就从祠堂溜了出来,还在苏一面前大言不惭。
待苏一走后,予冰故意板起脸,“父亲罚你抄的剑诀如何了?”
单佟缩缩脖子,怯怯的瞥了眼自家姐姐,丝毫没有方才凌然之气,小声翼翼道,“快…快好了。”
予冰起身往祠堂方向走去,没几步,少女细长的手臂就缠了上来,明白姐姐早已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忙阻止道,“姐,你身子才刚好,就不要操劳我的事了,”又竖起三根手指,“我一定会好好反省。”
“无碍,我在祠堂外守着,等你抄完。”
单佟哭丧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祠堂内满屋灰暗与忧伤,祠堂外满院温暖与宁静。
予冰坐在石椅上阅读竹简,偶有清风拂过,吹起她垂落的发丝,带着淡淡花香,是陌生的味道。
她疑惑的抬眼,却不料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红色花海,漫无边际。
它的美丽,它的妖娆,那样夺目,它的孤单,却让人伤情不已,漫天的红色,仿佛留下的只有它,再无其他。
这是个悲伤的传说,彼岸花开,叶落成殇,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
是…梦吗?
白色衣衫在花海中随风舞起,一朵曼珠沙华落在她指尖上。
凝视片刻,“是你。”对了,这朵曼珠沙华,是当日在林中出现的男子。
她将它丢开,转身,解开幻象。只听四周骤然安静,就连方才被风吹起的树叶也停留在半空,转回头,“你做了什么?”
一名男子徐步走来,容胜皎月,如琢如磨,眉目含着淡笑,“只是让它们小憩片刻。”
“你是妖,为何要到这里来。”
男子修长的手指抵在下巴,直直望入她的眼,“我是妖,你为什么不躲?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予冰从容坐下,红唇边若有似无的染着抹笑,“我此刻能站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若有心杀她,又何必至今日,那日在林中便可轻易了结她。
男子眉眼的笑更甚了些,“之前那个你,我很满意,但现在…”指尖与指尖的触碰,“有了我不喜欢的气息。”
她收回手,纳闷的眼神触及到他,带点疑问,带点清冷,不曾躲藏。
稍许,男子左手轻轻挥过,“来日方长。”树叶安然落地,似乎从没有人来过。
第16章 昆吾镜再出
不周山重重叠叠,长年飘雪,这里是所谓神界的领土,是通往神界的唯一路径,起初常有凡夫俗子攀山修行,望能早日圆满,却从没有人能到达终点,渐渐地,人们都放弃了希望,继而跑去峪山修仙,不周山彻底就被遗忘在世人的视线外。
皑皑白雪,银装裹裹,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山间晃动,其中一个生的美艳女子说道,“世主说的是这里吗?”
另一名秀丽女子点头,“东方为木,南方为火,西方为金,北方为水,中土需火生,天地当初开。这里就是能发挥昆吾镜最大威力的地方。”
“那明日清晨我引他过来,你千万要拿捏好时辰,若被他发现,第二次就难了。”
秀丽女子忙拉住她欲走的身子,有些不安,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消失的茉尧,“你一个人行不行?”
“世主不是说他只余下四成的功力,没有月余是恢复不了的。”美艳女子又犹豫的说道,“难道你想和噬心魔他们一样?”
茉尧忙摇头,想起几日前刚被抓回的噬心魔和血魔人被世主关在血囚房内,每日受血蚁叮咬啃噬,那痛苦万分的惨叫声就直打寒颤。自从被世主救回后,她就已经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那不是救,而是利用,被迫服入傃血丸,受制于世主,一旦有忤逆思想,全身就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异样感受,就好似身体不是自己的,完完全全被控制住。
“那噬心魔和血魔人是做了何事被世主囚禁?”
美艳女子摇了摇头,事情的前因后果世主又怎会告知她们,她们的所能做的,只有按世主的吩咐行事就可。
昏暗的夜色中,一片雪花落在温暖的掌中,消失无影。卿墨的视线停在不周山的顶部,而后又落在不远处一名女子的身上,妆眉。